第157章 番外(一)

施家二女出嫁,宴請全村老少,一時間三家村比過年過節還要熱鬧,掰指算算,二女嫁在同村,江、衛兩家也要辦席,三姓均有沾親皆有帶故,能同吃三家宴的人家比比皆是,也就江家與村中人交惡為多,冷清一些。

施家更是忙得團團轉轉,一眾奴仆嫌差點跑掉腿差點跑細。大喜之下,往事不咎,先前有嘴角爭吵的,全都帶了包頭上門派帖。

陳大舅接了施進親送的請帖,摸摸唇上的胡須,暗暗松了口氣。他酒後沖動,不慎得罪了妹夫一家,起初渾沒放心上,哪料想萁娘這丫頭片子這般能幹,短短時日掙下萬貫家材。

真是造化弄人啊,以為一截死木頭,怎想枯木又逢春。

陳大舅既要臉面,又想沾點好處,縱施家風風火火辦起香坊,他驕衿自持,不肯趨上去前去討好打秋風,只盼著爹娘去得些好處。偏偏他爹是個糊塗蛋,他娘摸不著南北,兩家關系僵如死魚,眼泛白,尾死板。

好不容易等得萁娘定親,施家請吃定親酒,施家偏看碟下菜,厚待他胞弟,反薄待自己,害他一頓酒宴吃得冷心腸。妻子看不過眼,暗諷幾句,倒惹來施老娘這個才能虔婆幾個白眼,唉,怕是嫌棄了他們這些窮親家。

定親酒過後,施家越發高低眼,與老二一家愈加親密,與自己又淡一分。陳大舅心中火燒,又無計可施,叫他彎腰躬背……好在葉娘、萁娘出嫁時,還有一杯喜酒可以好好吃,也好緩緩兩家關系。

陳大舅母開箱櫃翻出新衣裳,等著吃酒時再穿,翻到陳茂林的衣袍,生起氣來,道:“別家小兒女都成雙成對,只我們茂林可憐,我實是不喜大姑娘家的貞娘……”貞娘與陳茂林的婚事不明不白地拖在那,陳老爹拍板,黃氏半依半不肯,陳茂林自己也願意,陳大舅夫婦只咬著不肯松嘴。

這話又勾起陳大舅的新仇舊恨來,當初三妹要是肯許葉娘,哪裏還有這些煩憂事,厭煩道:“誰叫我們兒郎蠢鈍,倒點頭應下親事。”

陳大舅母嘆口氣:“這不清不楚的總不是事,淑蘭也要看人家,撮合山的一打聽,兄長有這樁不清不楚的婚事拖在那,還疑自家有什麽不可對外說的毛病。你大妹妹也是可恨,只逮著咱家吸骨髓,真是前世不修欠下的。”

陳大舅掀掀眼皮,沒吱聲,兄弟姊妹幾個,出息的占不到好,沒出息倒賴上自家,真是氣死人。

陳大舅母將幾件衣裳翻來覆去,總嫌不遂心意,打開錢匣數了數銀錢,又放了下去,對陳大舅道:“本想裁幾件新衣裳,但你說要攢錢買鋪子,花用一點少一點,算了,就這麽罷,這幾件也是簇新的。”

陳大舅聽不得寒酸話,咬牙道:“裁罷,省得失了臉面,東省西儉,也攢不出鋪面錢來。”

陳大舅母仍是猶豫,思量來去,還是收起錢匣道:“還是罷了,自家如今糊裏糊塗,黏糊在一塊。說是分家吧,尋常花用還是在一處;說是沒分吧,各家都自藏了銀錢。三妹家嫁女,人情走的是公中,那便是攏一家算,我做主裁了新衣,落下老二一家?倒惹話舌,弟妹可不是個肯吃虧的。”又抱怨道,“平日風風火火的,只見她的勤快,別人洗一條魚,她能洗三條,只連鱗帶腮的……沒的重洗。”

陳大舅又不耐煩了,道:“再忍些時日,老糊塗都老背晦了。”

陳大舅母唉聲嘆氣,只覺家中有數不盡的操心事,件件催得腰彎人老。她婆母黃氏倒是享福的,不愛操心,別人為子孫計恨不得嘔出肝來,黃氏也掛心,但她掉幾滴汗便罷手,慚愧自己無能。三姑子更是好命,腰不直,頭不擡的,連個兒郎都沒修下,誰知女兒竟這般爭氣,兩家天差地別,就算她心下不服,爭脖子也爭不出這口氣來。

陳二舅夫妻也在盤算,他臉皮厚,自覺人粗,也沒甚大的本事,便問外甥女和外甥女婿討了主意,買了山地種了藥材,有外甥女婿在,不愁收成後沒處賣,只回本慢些。

陳二舅母攏攏余的錢,咬咬牙,道:“萁娘幫了好些忙,家裏不曾分家,禮錢走的公中,我琢磨著私下另添一份人情算你我給的,如何?”

陳二舅一拍腿:“使得。”

陳二舅母將錢匣中的錢盡取出,只留了一吊,她有便宜盡占的,道:“左右飯食一處吃,不用你我操心的,只大嫂越發摳摳索索,家日沒有幾樣好菜蔬。你要是嘴中淡出鳥,可沒余的錢再讓你村口打牙祭。”

陳二舅吸口涼氣,摸摸肚皮,道:“無妨,我忍忍便是。實在饞得慌,我找牛潑皮吃酒,哈哈,他清零零一條人,跟著外甥女婿賺了銀錢也沒花用處,只往肚皮裏填補,哈哈哈,我也沾點光。”

陳二舅母捶他:“唉喲,生點慈悲心,人是賣命錢,倒便宜你,你好歹也是萁娘的二舅,倒舍得得這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