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談話

“我其實另有所愛。”

說完這句話,顧宗霖松了口氣,話一旦開了頭就好出口多了,他上前一步坐在了床沿上,特意與容辭隔了半臂的距離,他正在努力措辭,也沒注意到容辭也不著痕跡的向外移了一下。

“我有自己喜歡的女子,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但因為……種種原因,我沒辦法娶她為妻,她……也已經嫁給了旁人,但我向她承諾過,絕不背叛她,所以……。”

說到這裏顧宗霖看了一眼容辭,發現她微微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所以我不會跟任何人有夫妻之實,雖然她沒有要求我這樣做,但這是我的承諾,我一定會做到。”他問道:“你懂我的意思嗎?”

容辭在陰影中輕輕笑了一下,盡管是第二次聽到這些話,她心裏還是泛起了一種覺得好笑的感覺。

守身如玉……呵,如果這話不是在和另一個女孩兒新婚之夜的時候說的,確實很讓人感動。

她慢慢擡起頭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表情,問出了其實早已知道答案,但兩輩子都從未親自問出口的問題:“您既然如此深情,又為什麽娶我呢?”

你的情深似海,又幹我何事呢?

顧宗霖這才發現今天自己的新婚妻子從進門起就一直一言不發,這還是她第一次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很細,相當輕柔,還帶了點童音,卻意外地不顯得綿軟,不是清脆,而是一種仿佛溪濺山石般的沁涼。

他聽到這聲音怔了一下,又因為沒想到她居然直接將如此尷尬的問題問了出來,不得不斟酌了一下才開口:“父母之命,不得不從。”

這是實話,不過省略了不少,顧宗霖馬上就要到及冠之年了,雖說本朝不像前朝乃是外族,有不開化的習俗,少男少女們十二三歲就結婚生子,本朝正常成親的年齡是男子十七八,女子十六七。但是顧宗霖這年紀成親在本朝也不算早了,恭毅侯夫婦確實一直在為此事發愁。

但真正促使他成親的原因不僅僅是父母之命——他中了進士後被點為翰林學士,已經算是官員,正式踏入仕途了,一段明媒正娶的婚事開始變得不可或缺。

這一點,容辭又怎麽會不知道。

她表情變得平靜,只是點了點頭表示接受他的解釋。

顧宗霖看她恢復了沉默,又道:“你不必擔心,除了沒有夫妻之實,你應得的用度都不會少。我知道你父親是庶出,又早早去世,你在靖遠伯府過得可能不是很好,但你嫁進了顧家,就是名正言順的顧二奶奶,誰也不會看輕了你。”

可不是嗎,容辭心想,一個伯府庶房的喪父孤女,嫁給了恭毅侯的嫡次子,這個嫡次子還是個少年進士,前途無量,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親事。在他眼裏,只是守一輩子活寡而已,跟錦衣玉食、誥命加身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他們從沒想過,就算從小不受重視,她在這時候仍然是個對婚姻抱有幻想的小女孩兒,希望有個少年和自己結為夫妻,從此琴瑟和鳴,相敬相愛,風雨共濟,乃至兒孫滿堂。

這是一個女孩子對未來所抱有的希望中最卑微的一種,她甚至不求這個男子有怎樣的本事,怎樣的相貌,怎樣的地位,只求他能像天底下任何一對普通夫妻一樣,與她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生同裘,死同穴。

這很難嗎?這不難,但作為顧宗霖的妻子,這又難如登天。

顧宗霖生的很是英俊,他的臉在燭光中顯得更是棱角分明,眉目俊朗,卻又透出一股冰冷堅毅的味道:“我要說的就是這些,該是你的一分也不會少,但不該是你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奢望。”

為了不留一絲幻想,這話說得冰冷無情。如果聽到這句話的是個普通的小姑娘,此時可能已經委屈的掉眼淚了吧。幸虧容辭不論是這次還是上一次都算不上是“普通”的新婚女子,雖然兩次淡定的原因並不一樣,但顧宗霖擔心的哭鬧依舊沒有發生。

他頓了頓,還是沒有等到容辭的任何反應,不禁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話要說嗎。”

能說什麽,話都讓他說盡了,她還能說什麽?

心裏這樣想,容辭嘴上還是按照“慣例”問了一句:“我只是想,能讓您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哪家的閨秀,又是如何的傾國傾城,才貌雙全。”

顧宗霖臉色冷淡下來:“這不是你該知道的。”想了想又道“她是個十分溫柔,又通情達理的女子,你最近見不到她,但早晚會見到的。”

話落,他擡腳往外走去。

容辭在這時候開口:“二爺,您不在這兒就寢嗎?”

顧宗霖停下腳步,眉頭皺了起來,不悅道:“我剛才說的還不夠明白嗎?我不會……”

“不圓房不代表新婚之夜都要分房睡。”容辭打斷他:“您的話我聽懂了,但您也應該給我一點起碼的體面……如果您覺得同榻而眠不放心,我自會去榻上安置,必不會委屈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