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會

何況這張飯票還是有時效性的,萬一建昭帝中道崩殂,那她們這些無所出的後宮嬪妃……皇帝又沒法給她一個孩子,保她後半生有所依托。

想太多亦是無益,這宮裏誰不是過一日算一日的?林若秋很快就放寬心態,有吃,有喝,有玩,這就夠了,還要什麽自行車?

至於建昭帝是想跟她玩一場柏拉圖式的戀愛戲碼或是純粹逗逗樂子,林若秋且不去管它,如今要緊的是不能錯了規矩,保命在宮裏才是第一位的。

林若秋很快梳妝打扮好,由紅柳攙扶著去往皇後所在的椒房殿。

她來得已經不算早,魏昭儀卻比她還要遲。眾人端坐了好一陣子,喝茶喝得舌頭都麻了,才看到一身瑰紫衣裳的魏昭儀姍姍而來。

之前殿選那日據說魏昭儀也在,可林若秋沒敢看她——無它,只因魏氏跋扈的聲名太過深入人心。莫說林若秋希望中選,就算不想,她也無須得罪一個瘋子。

如今鬥膽瞟了兩眼,林若秋卻發覺這位艷名遠播的美人並不及她想象中那般奪目,更像是一白遮三醜的典範,她那種白與魏雨萱又有不同。若說魏雨萱是沒有半點瑕疵的透白,魏昭儀則更接近枯井裏那種不見天日的慘白。

她看起來就像墓穴裏挖出的女屍,森森的散發出瘆人之意。

林若秋終於明白,為何連方姑姑談起這位魏昭儀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態度,遇見這樣貞子似的人物,換做她也怕。

那人冷電般的目光倏然射來,林若秋忙垂下眸子,方才短暫對視,她看到魏昭儀眼下有明顯的烏青,擦了許多粉才勉強蓋住,是因為新人入宮而睡眠不好麽?可她在魏氏眼中看到的並非妒恨,更像是深深的疲倦。

她不禁懷疑起魏昭儀是否真的受寵——盡管受寵也是柏拉圖式的受寵。

魏昭儀入了座,在座的氣氛方活絡些,沒人拿她遲到的事說事。地位低的不敢,至於比她地位高的,唯有趙賢妃不冷不熱的刺了句,“妹妹下次須得記得,莫耽擱了給皇後請安。”

魏昭儀皮笑肉不笑的道:“勞姐姐指教。”之後便再無話。

趙賢妃便再懶得理她,誰都知道魏氏不過是借著太後的勢才這般猖狂,等太後西去了,她可還能這般恣意?

何況從魏雨萱的事來看,這位昭儀娘娘差不多已和娘家撕破臉了。

林若秋發現這個後宮和書裏其實沒什麽兩樣,大多數時候還是挺和睦的,四妃裏頭尚缺其二,謝貴妃與趙賢妃之後,即以魏昭儀為尊,再往下的妃嬪即便有些小脾氣,亦掀不起大風大浪來。

謝貴妃的父親是當朝右相,趙賢妃則出身平西將軍府,二人都無心爭寵,而是一心一意爭奪賢良的美名,無疑意在後位。

畢竟當今皇後時常多病,十日裏倒有五日下不來床,誰都看得出她命不久矣。

林若秋悄悄將視線投向高座上蒼白病態的女子,這位皇後娘娘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副安靜沉默的態度,仿佛遊離於世,在座並非她禦下的嬪妃,而是些不相幹的人。

在原書裏,宋皇後原本另有青梅竹馬的意中人,是先帝的一道聖旨將她指給當時還是皇子的建昭帝,既非兩情相悅,很難說宋皇後是否心存怨恨,她這種消極的態度也就很能理解了——這些年,宋皇後雖執掌鳳印,卻不理後宮瑣事,六宮皆交由謝、趙兩位娘娘打理,無怪乎縱得這兩人的心越來越大。

所以說建昭帝的後宮真是很神奇,沒人愛他,可他偏偏在漩渦的中心處。不過這些與林若秋皆不相幹,她扮演的是個無聊的吃瓜群眾。

眾嬪妃原本好好的談笑風生,不知從哪個角落陰陽怪氣的來了句,“聽說昨日陛下去的是林選侍宮裏,好福氣啊!”

說話的是高思容,此言一出,滿殿裏頓時落針可聞。

林若秋懷疑她仍在記恨那日尿褲子的事,所以才變著法的想要報復,可這與她有何關系?高思容自己要喝那麽多茶水,難道是她逼的?可笑。

至於拿侍寢的事來挑掐就更沒意思了,不是她,也會是別人,總得分個先後次序吧?這在邏輯學上是不可避免的問題。

說來說去,高思容惋惜的還是那人並非她自身。

思及此處,林若秋只笑了笑便道:“那高姐姐希望陛下去往何人宮中呢?”

“我……”高思容脫口便想說自己,繼而意識到這樣太過冒險,遂機敏的將皮球踢開去,冷笑道:“魏更衣出身承恩公府,難道不比你更有體面,林選侍莫非不懂得謙讓之道麽?”

林若秋心想這跟謙讓有什麽關系,皇帝的心思豈是她們能把控的?簡直站著說話不腰疼。

而坐在角落裏的魏雨萱此時臉色也不好看,一道進宮的秀女裏頭,唯獨她只封了更衣,偏偏她的家世又是極出挑的。高思容此語,無異於在她的傷疤上撒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