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遊醫

魏安早在兩人顯露出爭執的跡象時,便已悄悄站到一邊,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免得戰火燒到他身上來。

然則林若秋已將矛頭指向他,“聽說魏公公適才到田家打聽過臣妾的動向,是陛下指使的麽?”

不消說,除了紅柳那丫頭,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留心他的一舉一動,魏安聽在耳裏,心裏又酸又甜。

但與小命比起來,他寧願紅柳別那麽關心他——這不明擺著讓娘娘拿他出氣麽?

幸而皇帝見這位忠仆有難,及時見話題岔開,若不保全魏安,沒準下次這小子就不肯認真替他辦事了——誰能保證沒有下一次?

皇帝的身份框住了他,不能於人前表露這些小心思,可他當然有自己的小心思,譬如嫉妒好吃醋。若非怕行動不便,他恨不得拿根紅繩拴在兩人手腕上,日夜寸步不離。

見林淑妃的注意力已被皇帝繞過去,魏安這才悄悄松了口氣,順便瞪了眼紅柳:胳膊肘往外拐,有這般對待情人的麽?

紅柳只做不理,他也沒奈何。

林若秋此時已興興頭頭地同皇帝分享起今日的收獲,原來皇帝岔開話題的法子十分簡單,只消提及那些首飾的真偽,林若秋也就自然而然的緊張起來,忙不叠的請皇帝幫忙鑒別。

哪怕是便宜得到的東西,誰也不希望買來假貨,否則心理上難免不平衡。

幸而以皇帝的慧眼看來,東西雖貴賤有別,品質卻都屬上乘,金子的成色極好,翡翠的水頭也極足,色色看去都是能工巧匠的手筆。

林若秋聽著不禁泛起狐疑,“既然是好東西,為何會以這樣低廉的價錢售賣?”

田夫人的面子再大,別人也不可能來個虧本大甩賣呀,何況零零總總的加起來,這些很不少呢。

楚鎮不以為意,“若是正經得來的東西,自然所值不菲,可若是急於出手,價錢壓得再低他們也肯答應的。”

楚鎮對於這類黑市略有耳聞,小偷偷了富貴人家的珠寶,或是強盜搶劫來的財物,因帶在身上多有不便,又懼怕被人擄去,往往會托中間商販從中取利,因此反而頗受追捧——世人皆知,偷來的東西往往都是好東西。

又有一等喜好古玩字畫的癡人,專程搜羅這些什物藏在家中,好一飽眼福的,可見黑市的走俏並不奇怪。

林若秋聽著卻有些不自在,便宜人人愛占,可若知曉自己手裏的盡是賊贓,良心上就不太好過了。

她決定以後找機會將這些首飾捐出去,權當劫富濟貧。

正要將箱子收起,卻見楚鎮捏著一支赤金鑲紅寶石的簪子仔細端詳,林若秋不禁咦道:“這支也是賊贓麽?”

楚鎮微微凝聲,輕笑道:“朕仿佛在母後宮裏見過這東西。”

這下林若秋卻不得不驚奇了,“陛下您確定沒認錯?”

楚鎮點頭,神色愈見譏諷,“正因如此,朕才覺得奇怪,禦賜之物好端端怎會流傳到宮外來,還堂而皇之地售賣?”

其實也算不上秘密,宮裏人多手雜,難免有那貪婪之輩盜取宮中財物再於市面上變賣換錢,也有一等向往宮廷富貴的人家想著既無面聖之機,能有幾件禦制之物充充門面也好,只要不十分鬧出格,皇帝一般懶得理會。何況這些人膽子再大,也只限於小打小鬧,絕不敢朝位分稍高的主子下手,那就太危險了。

可楚鎮分明記得,這支簪子是魏太後昔年晉封為昭儀時先帝爺親賞的,別人打主意不可能打到風光正盛的魏太後身上。再聯想到昔年宮中那場失竊案,楚鎮不禁冷笑出聲,“原來如此。”

當初魏太後與同住的齊婕妤是死對頭,魏家又被齊氏的父親所擠兌,指出魏家大老爺二老爺侵占良田、貪墨受賄一案,可巧魏大老爺在戶部為官,又牽扯出戶部欠銀之事,先帝勃然大怒,不止革了大老爺的職,還責令其在規定期限內將欠額補足,否則便提項上人頭來見。

林若秋詫道:“但這與那支簪子有何牽涉?”怎麽感覺她有點跟不上皇帝的思路?

楚鎮於是娓娓同她解釋,亦是在魏家被人彈劾後不久,宮裏發生了一遭極大的失竊案,尤以陛下新封的魏昭儀損傷最重,當時她剛被齊氏一劑落胎藥灌下去,險些折損了皇嗣,陛下也就不再追究,只另賞了些東西了事。可據知情的下人們說,魏昭儀庫房中好幾個裝著綢緞金銀的箱籠都被搬空了,可知賊人著實膽大。

楚鎮冷哂道:“朕原以為是尚宮局那幫黑心肝的奴才從中搗鬼,如今看來,分明是有人賊喊捉賊。”

魏太後要除去勁敵,用一碗落胎藥誣陷齊婕妤勉強可稱私怨,可是監守自盜,拿宮裏的府庫去補貼魏家的虧空,這在楚鎮看來就十分不可忍了。本朝最忌外戚與內眷聯通勾結,魏太後身為皇子生母,不思為天家名聲考慮,反倒一意算計宮中財物來填補娘家,如此公私不分,實在叫人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