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筵席(第2/3頁)

謝貴妃站在一株枝葉蕭條的冬棗樹下,遠遠聽著太和殿傳來的歡聲笑語,卻並未上前打擾,而是輕聲嘆息。

明芳找到她時,就見這位主子無奈地笑了笑,“曾幾何時,這些事都該由本宮負責照應,如今本宮卻清閑得多了。”

那也沒辦法,誰叫人家是皇後呢。明芳可不敢這麽說,只陪笑道:“她累她的,咱們何必理會,不過是些野人,若認真招呼起來,奴婢還嫌丟份呢。”

自然這些只是自我安慰的話,於謝貴妃而言,唯有權柄握在手裏,她才能真切的感到自己活著,可自從齊王一案之後,她便再不復從前的光輝。

其實並非一夕之間就成了這樣,而是林氏潛移默化將這份權柄奪過去的,先是攛掇諸位太妃鬧事,後又借著一個奸細讓趙氏自請降為更衣,如今也輪到她們甘露殿裏了。

謝貴妃自己都覺得威信大不如前,明芳更是如此。以往她無論去往哪宮,誰不是對她恭恭敬敬的,將她當成半個主子看待,現在卻連錢婕妤身邊的丫頭都敢給她甩臉子看,可見貴妃娘娘落魄到何種地步。

明芳不止傷感,更平添一絲忿然,“皇後娘娘做事也太不厚道,先前明明允諾您協理六宮,她自己倒推說身子不好,如今齊王歿了,披香殿也倒了,她反倒身子好起來,您說可不可笑?”

謝貴妃不以為怪,先前林若秋之所以將權柄放心交到她手中,無非是因有一個趙氏從旁牽制,她只需隔岸觀火就好;如今趙采薇不問世事,林氏怕她一家獨大,自然忙忙地將權柄收回——這女人何曾淡泊過?她對於權柄的渴念根本不比自己少半分。

愈如此想,謝貴妃愈覺齒冷,只恨自己沒早日發覺此人的真面目,難道她這一輩子,都只能雌伏於林氏身下?她不甘心。

掌心傳來一陣痛楚,謝貴妃低頭看去,只見那處已掐出一道血痕。謝貴妃若無其事地松開手,淡淡說道:“她怎麽樣?”

明芳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遂會心一笑,“都快急出火來了,覺也睡不好,想必咱們再晾上兩三日,她定得親自來求娘娘。”

謝貴妃輕嗤一聲,“算她有造化。”

放在平時,謝貴妃哪會容許這樣的狐媚子進宮,早該遠遠地打發出去。可若這宮裏始終只有林氏一人獨占風光,那她的日子……也和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

回到甘露殿之後,謝貴妃就讓人將月芙帶來,“本宮這些日子命你好好學習琴藝,可有長進?”

月芙微垂著頭,像一只極盡溫順的貓,“娘娘的吩咐,奴婢無敢不遵。”

盡管她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麽練的必要,早在王府時,她便已琴棋書畫樣樣皆通,雖稱不上大家,用來助興綽綽有余。練得再好有什麽用,她又不是去勾欄院賣藝,皇宮裏有名的琴師多得是,要引誘皇帝,她難道不是擺擺樣子就行了嗎?

盡管對謝貴妃的舉動頗多不解,可月芙還是取來瑤琴,悉心為她彈奏了一曲。

謝貴妃微微闔目,滿意道:“很好。”

月芙心中得意,正想著她是否該賞自己點什麽,就聽謝貴妃說道:“有此琴解憂,想必你在北狄的日子不會太寂寞。”

月芙大驚,“娘娘!”

繼而意識到自己過於失態,遂又小聲道:“娘娘此言何意?可否給奴婢明示。”

謝貴妃莞爾,“聯姻乃是舊俗,沒見北狄人已經來了麽?”

月芙只覺額上冷汗涔涔而下,她當然已聽說北狄人造訪的消息,可就算要求娶,也該是求娶公主,或是擇宗室女嫁之,怎麽會輪到她?不,不對,從前也不乏以宮婢冒充宗室女的例子,加之她這副容貌……細思起來,竟是非自己不可。

她可不想遠嫁!從來沒聽說哪個和親公主過得好的,尤其是像她這般在京中舉目無親,怕是死了都無人知道。

月芙心中恐懼大作,只得膝行上前,極盡哀求,“娘娘,奴婢願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只求您別將奴婢送出去!”

謝貴妃緩緩擡起她的下巴,溫柔道:“果真?”

月芙拼命點頭,她已經嘗過瀕臨死亡的滋味,可若是要她嫁去異族受苦,還不如死了呢。

謝貴妃這才露出滿意之色,命人將她帶下去,“好好收拾你這身皮子吧,別叫汗臭味汙了它。”

月芙聽到這樣作踐之語,心中又氣又恨,卻也不敢頂撞,只得應了聲是下去。

待她去了凈室沐浴,明芳才悄悄出來道:“娘娘為何要故意嚇唬她?”

謝貴妃唇角微彎,“為本宮做事,和為了自己活命而做事,你說哪種她會更盡心?”

明芳恍然大悟,“所以娘娘根本沒打算將她交給北狄?”

“當然不會,”謝貴妃輕聲說道,“留著她,對本宮才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