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謠言制造機(第2/3頁)

謝婉玉輕嗤一聲,似是嘲弄,又似是認同。她的確從沒打過孩子的主意,可人都是會變的,眼看著林氏兒孫繞膝,笑語盈耳,而她卻在日復一日的孤獨寂寞中越陷越深,她真能忍下這口氣麽?天長日久,或許她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厭惡至深的人——卑劣的,嫉妒的,用盡一切惡毒手段的女人。

到那時,用不著陛下來懲治她,她自己就把自己給吞沒了。

至少目前還來得及,在滑向徹底的深淵之前,她還能拉自己一把。謝婉玉站直腰杆,端正的向林若秋施了一禮,並非馴服,而是訣別,“臣妾聽聞太後娘娘鳳體抱恙,心中意不自安,願前往白雲觀侍奉湯藥,還請皇後允準。”

林若秋輕擡眼皮,心中如釋重負,“準。”

謝婉玉再度鞠了一躬,臉上不見懊喪,當然更不見喜色,有的只是一片木然,她木然收拾起行李——自是牽掛太後安康,她因此憂心如焚,片刻也不能耽擱。

林若秋看著她一如往昔的平淡模樣,心中忽然湧現一絲好奇,“你從來沒想過擁有自己的兒女嗎?”

這話問得略顯冒失了些,換了一般人或許得翻臉的。但謝婉玉顯然不是一般人,她依舊平平靜靜地道:“想過,不過很快就放棄了。”

似乎生兒育女在她看來只是曇花一現的念頭,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林若秋更覺納罕,“為何?”像謝婉玉這種世家之女,畢生都以登上後位為目標,按說很清楚子嗣的可貴,不管能否成功,可她卻連嘗試都懶得嘗試一下,這就很奇怪了。

她又不像宋皇後那樣有意中人,進宮就為了守身如玉。

謝婉玉手上微停,輕輕摩挲著一件柔軟的衣料,似乎陷入對往事的懷念中。半晌,方輕聲說道:“我姑姑是先帝的謝婕妤,當年進宮的時候才十六歲,容貌美麗,性情也很溫良,人人都誇贊她端莊淑慧,不止陛下傾心,就連昭憲皇後也很喜歡她,甚至讓她住在自己宮裏,好得如親姊妹一般。”

她頓了頓,繼續以平淡的口吻道:“後來我姑姑懷了身孕,那是先帝登基後的第一個孩子,先帝自然龍心大悅,日日派人慰問不說,還許她與皇後同飲同食,宮裏其余的嬪妃都羨慕不已,誰能想到,好日子過得會這麽快呢?”

“才到五六個月的時候,我姑姑突覺腹中絞痛不止,請來太醫收治,竟活活掉出一個剛成型的男胎,血淋淋的,還連著臍帶……”謝婉玉的聲音隱有一絲戰栗,“我姑姑當時便瘋了,大呼是昭憲皇後害了她,誓要報此生死之仇。”

林若秋很不想打破砂鍋問到底,奈何聽故事不能只聽一半,只得追問道:“後來呢?”

“後來,她就被打進了冷宮,沒多久便病歿。”謝婉玉木然道,“先帝愛重昭憲皇後,凡是汙蔑皇後的人,怎麽能有好下場?可笑的是,明明那安胎藥是昭憲皇後親自送來的,太醫也診出裏頭有異,可陛下還是相信她,我姑姑算得了什麽呢?”

林若秋明白了,這姑侄倆以前的關系一定很好,否則謝婉玉不會這樣憤慨。若非她今日提起,林若秋都不記得宮中曾有個謝婕妤。或許正因此,謝婉玉才愈發覺得悲涼——皇恩不可靠,兒女亦會成為負累,真正值得信任的,唯有一己之身而已。

林若秋大致能夠猜到,謝婕妤當初那場禍事想必亦是郁太妃的手筆,卻又讓昭憲皇後背了黑鍋——當時的郁太妃指不定正在背後偷著樂呢,她對先帝與昭憲痛恨至深,自然巴不得看這兩人分崩離析,她才好受。

可事到如今,就算還原了昭憲皇後的清白亦是無用,謝婕妤的芳魂終究回不來了。何況,真真假假又有何意義,就算真是昭憲皇後做的,結果也不會有何變化就是了——先帝的公平就是場笑話,他可從來不會顧及他人感受。

事到如今,未免節外生枝,林若秋不再同謝婉玉過多解釋,只輕輕朝她一點頭道:“道觀孤清,太後娘娘常須有人作伴,貴妃此去,就多待些時日吧。”

事實上她倆都很清楚,謝婉玉不可能再回來了,連魏太後都已削發,謝婉玉身為妃妾,豈有不陪伴修行的道理?等皇帝旨意一下,宮裏將不再有謝貴妃其人,宮外卻會多出一名不問世事的女居士。

當晚皇帝過來時,就同林若秋說起貴妃請辭離宮之事,順便睨她一眼,“想必是你勸服她的?”

林若秋嬌憨的蹦到他膝蓋上,“臣妾也是為陛下名聲著想,不願讓您置身水深火熱之中。”

不管獸苑那場意外內情如何,可在外人眼裏林月芙都是立了功,結果得到的賞賜卻是和親遠嫁,這是人幹的事嗎?

就算楚鎮此舉是為了令她安心,可林若秋的心怎安得起來?她不想皇帝的聲名受她所累,因此曲曲折折想了這個主意,等謝婉玉離宮之後,她便悄悄放出口風,說謝婉玉是被皇帝趕出宮去的,至於理由麽:自然是謝婉玉嫉妒自己宮中的美婢,生怕林月芙借著護駕之功扶搖直上,因此急急忙忙收了她做養女,又將其趕去北狄和親,好落得眼不見心不煩,誰知皇帝得知後怒不可遏,眼看著美人飛了,哪咽的下這口氣,所以才發狠將謝婉玉趕去寺中清修,什麽侍奉太後,不過是幌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