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1(第3/4頁)

卓青側過臉去,悄悄打量著神色平靜的丈夫。

他低垂視線,似乎正觀摩著這幾道菜的賣相,卻遲遲沒有動筷。

咳。

“都是我做的,你試試,”卓青咬著筷子尖,努力藏住話裏小小得意,主動開了腔:“雖然很久沒弄過了,但味道應該還可以的。”

用詞之謹慎,仿佛剛才那個自誇“賢惠小廚娘”的並不是她本人。

紀司予聞聲,眉尾一挑。

於是很是賞臉的,把每個菜都一個個試了味道。

“好吃嗎?”卓青幹咽下去一口白飯,眼神兒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咳,都是新鮮的食材,這個肉可能沒腌太久,但應該還是入味了吧?呃,不好吃嗎?”

好吃還是不好吃,她把每個問法都找了解釋方案。

末了,卻又裝作隨意的咕噥著:“我聽你助理說,在分部那邊天天都是吃西餐,牛排都快吃吐了,所以想說做點家常菜給你吃,那,反正你要是吃不慣,我就去打個電話,叫老劉來煎牛……”

卓某人給自己的台階還沒鋪完。

紀司予忽而伸手,往她碗裏夾了一筷子銀魚炒蛋。

“啊?”她愣了愣,下意識地摸起筷子,自個兒嘗了一嘴,又問:“不好吃?”

“沒有,很好吃,”他憋著笑似的,話音悶沉沉,“剛才還在想,怎麽誇‘賢惠小廚娘’比較合適——可想了一堆贊美,總覺得說出來太肉麻了。”

卓青:?

我懷疑你在撩妹,現在已經掌握了絕對證據。

四少把前置的好話說完,又黏糊地補充:“但這是我回國以後吃到最好吃的飯菜,因為是阿青做的。”

“……你這麽說,檀宮那邊的廚師聽到會吐血。”

他沖她一彎眼角。

“吐血的人一定都沒老婆。”

“……”

“家裏的飯菜,怎麽能和那些流水席比?”他說得叫人無從質疑,“而且誰不知道,我娶到了一個特別特別好的老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說著說著,他把自己也逗笑,不得不專心致志地埋頭吃飯——以免笑容太過,露餡討打。

卓青嘴角抽抽。

不知為何,莫名感覺眼前人頭頂冒出兩根呆毛,讓人很想給他捋捋,像給貓順毛似的。

雖說最終也沒伸手,但沒忍住,還是在心裏扶額苦笑:誰能想到,昨天還在跟自己鬧著別扭裝高冷的紀四少,其實只是給點甜頭就願意乖乖投降的小屁孩?天下第一容易哄好的人,非他莫屬了。

甚至於,有時他溫柔到太過容易滿足,不問因由的原諒和退讓,也總給她這居心不良的人以無可補償的……負罪感。

“其實,我做這頓飯。”

卓青扒拉著碗中的飯粒,忽而輕輕開口:“是想給你道個歉,司予,兩年前我就應該跟你道歉了。”

紀司予夾菜的動作一頓。

半晌,只說:“阿青,先吃飯。”

卓青搖了搖頭。

“兩年前的事,我做錯了很多,”有些顛三倒四,卻話音堅定的,她依舊接著往下說:“那時候,我的腦子很亂,或許也因為你對我太好,一直以來都太好了,我總是理所當然的覺得你一定會偏袒我。不管是……那個沒保住的孩子,還是我之後的所作所為,對不起,我本來也應該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你娶我的時候,冒了那麽大的風險,和奶奶也僵持了那麽久,我不該把你的用心全都糟蹋了。”

無論是當年“悍然抗命”,從老太太的五指山下逃脫,一意孤行從法國回來,讓她躲過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商業聯姻。

又或是後來,寧可凈身出戶,也不松口答應老太太回家,讓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孫媳婦,最終光明正大的進了紀家門。

紀司予為她鋪就的光明大道,都是他咬牙熬過的漫天風雨。

可兩年前,也是她毫不留情地徹底斬斷前路,為了和卓家的新仇舊恨,不惜用那個被他給予厚望的孩子為代價……最終逼得他不得不出面,直至血本無歸。

滿室冷寂。

微妙的沉默裏,唯獨她的聲音斷斷續續,愈發清晰。

“這兩天,我也想了很多,你這次回來,已經是給了我很大的讓步,可是我昨晚……我確實是很擔心你背上的舊傷,雖然也是有考慮到別的……利益,所以你生氣了,我真的知道你為什麽生氣,也很傷心,但今天早上看見節目,我一下子又開始鬧脾氣,反而自己成了占道理那個,也不顧你的想法,就把你給逼了回來。”

她幾乎殘忍的,事無巨細地剖開內心,直面那個世故又精明的自己。

精心包裝的尊嚴,刻意扮演的矜貴,在感動和負疚感面前,盡數支離破碎。

只剩下柔軟到無可附加的心臟一角。

血肉淋漓卻還規勸著,她不想再讓自己一錯再錯,不想再和紀司予冷戰對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