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51(第4/5頁)

小謝在他面前莫名開朗。

和在阿青面前不同,開朗之外,又帶了三分迫不及待求表揚似的積極。

說著說著,臉蛋紅撲撲的,又補充一句,“而且,話說,叔叔你比大舅還高,我還怕你穿不上呢,還好,原來你是腿長,哈哈哈!”

紀司予笑了笑。

默默把那些個“大舅”“老舅”記在心裏,暗自有了思忖。

卻也沒忘略顯生疏地拿捏力度、揉揉他頭,說一句:“謝謝你啊……小謝。”

軟綿綿的黑發撮在指間,和阿青一樣,香橙的洗發水味。

雖說有口罩遮住,看不太出來,但小謝的臉分明變得更紅了。

眼神兒也跟著撲扇撲扇的,月牙似的彎起。

——很奇怪。

他也說不清楚,就是很、很想要這個叔叔誇誇自己來著,摸頭也算誇吧?

一定算。

阿青每次摸摸自己的頭,都算是表揚呢。

小謝又蹦上兩級,歪歪扭扭,在叔叔輕輕一推下站穩腳。

這好像成了他們心照不宣的遊戲,不管他多調皮地表演笨拙,叔叔總會在他險些摔倒的時候護在他身後。

和阿青的溫柔叮嚀不同。

這更像是某種安穩的,沉默的守護。

然而,很快,小謝這份自己也解釋不清的開心又羞澀(?)心情,就在換藥的護士姐姐毫不留情的取下他口罩,拿著碘酒往他臉上抹的瞬間,變作無比的……痛苦。

小謝咬牙忍痛:o(╥﹏╥)o

三秒後。

小謝忍不住了:ε(┬┬﹏┬┬)3

紀司予:……

他一直盯著小謝看,從口罩取下來的瞬間開始,幾乎眼也不眨。

誠然,小謝最像他的地方,是眼睛鼻子,再往下,不帶半分苦相、弧度漂亮而微微上揚的唇角,尚且帶三分嬰兒肥的小瓜子臉,卻更像阿青。

生命的奇特之處或許便在此。

他和阿青的眉眼,都被那樣巧妙排布,雜糅著,繼承在一個孩子身上。

小謝蹙眉時像他,微笑時,好似又更像阿青,但實則,無論哪一種,笑或哭,都已然全是屬於小謝的,屬於一個嶄新生命的所有情緒。

紀司予看著小謝,好似三十年前,一身軍裝,匆匆自演練場趕回的紀明越,也曾經如此,看著被兄長推到在地,摔得一腦門血的自己。

胡蘿蔔爸爸說:你是個男孩,一點小事就哭像什麽樣子?

也說:把血擦擦幹凈,去和哥哥好好解釋,不要互相鬧得不開心,這樣媽媽也會不開心,知不知道?

父親在母親面前“喜歡”他。

卻在私下裏,發自本心的,討厭這個畸形而讓妻子倍受煎熬的小兒子。

以至於,年幼如他,時常也有些恍惚,父與子之間究竟是什麽樣子的關系?沐浴在愛裏長大的小孩,也是像自己一樣,別說是打個針、碘伏消消毒、塗個紅藥水什麽的,就是做手術過了麻藥期,也忍住,不掉一滴眼淚的嗎?

小謝一邊哭,一邊揉著眼睛。

護士低聲制止他:“不要揉眼睛!待會兒碘酒弄進去了怎麽辦?”

小謝還在哭,卻不揉眼睛了,委屈巴巴的視線晃了一圈,定格在紀司予身上。

小謝看著眼前的奇怪叔叔。

眨眨眼,豆大的眼淚便從他那漂亮的雙鳳眼中簌簌往外掉,鼻頭也紅紅,眼圈也紅紅。

護士蹙眉,忙說:“誒!別哭嘛,不痛的……你這都,唉,”她一扭頭,“你是孩子爸爸吧?站這杵著幹嘛呢?安慰一下呀!”

爸、爸爸?

小謝呆了。

紀司予大概是太久沒被人這麽劈頭蓋臉呵斥過,也跟著呆了。

遲疑了好半天,才有些拘澀的,彎下腰來。

他握住小謝的手。

小小的手,襯得他那纖細手指,竟也莫名寬大許多。

“別哭了,”他說,“不哭,然後……塗完藥,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他努力回想著,自己幼年時,期盼爸爸會對自己說的話,原模原樣,對小謝說:“都給你買,什麽都可以。”

小謝:(;︵;`)

想想自己的巧克力,冰淇淋,鯛魚燒和關東煮。

小謝:……( ^_^)/

真是好哄。

於是。

數小時後,結束這一天和卓珺鬥智鬥勇,精疲力盡回到家的卓青,一打開門,就看見了讓她“肝膽俱裂”的一幕——

一盆關東煮。

一盆。

一大碗方便面。

一、大、碗。

還有幾大袋的巧克力,塞滿整個冰箱的哈根達斯,甚至,如果沒看錯的話,客廳垃圾桶裏,似乎還留有她嚴令禁止小謝吃太多的某金拱門……的熟悉打包袋。

她扶額。

她閉眼,深呼吸,深呼吸——

“紀、司……”

聯想起今天在公司的所聽所聞,一瞬間,怒意沸騰地,她“騰”一聲,推開主臥房門。

名字喊了一半,瞧見眼前場景,後頭的話,又不得不及時打住,咽回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