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88(第2/4頁)

“行了,這話放在心裏抱怨兩句就夠了。說到台面上,難道還要我因為這件事給你道歉嗎,二姐?”話音未落,紀司予便冷然出聲,徑直打斷她後話,“打了招呼是宣戰,不打招呼又覺得我欠禮數。二姐,你怎麽不想想,換了別人家,親弟弟沒打招呼就回了家,總該是驚喜得不得了,真心實意笑著歡迎的,你呢?退一萬步講,難道你覺得檀宮這麽大一塊地方,睡不下你弟弟一家三口?”

紀思婉:“你……!”

程雅如見勢不妙,忙攔住和自己一貫站在統/一戰線的家嫂,自己搶著上前一步,搭腔表態:“四弟啊,其實二姐她不是這個意思的,只是你也知道,我們現在家裏氣氛比較緊張,大家都得顧著奶奶的事,實在沒有心情接待……”

“我是客人嗎,需要接待?”

四少如今在自家扮慣了慈父,陡然一下,恢復了當年牙尖嘴利、數落起人來直讓對面恨不得鉆進地洞裏去的風姿風采,叫小謝聽得樂呵不說,連卓青,也不由頗有些恍然當初的錯覺,默默憋出一聲難掩的輕笑來。

輕輕叩了叩他手掌,又被人回握住,溫熱掌心抵住她的。

“……?”

她有一瞬怔然。

側頭看去,卻見剛把搶著當出頭鳥的兩位口頭上收拾了一通的紀四少,也並沒有關注對面那精彩紛呈的面色,而是同她四目相對。

看了看她,也低眼,看了看她肚子裏孕育著的小生命,看了看即將要成為“哥哥”的小謝。

無話。

紀司予和對面的兄姐一樣沉默著。

莫名其妙,腦海裏突然竄出的,卻又是小謝得知家裏即將迎來一個新成員時,那委屈又恐慌得皺成一團的小臉。

還有阿青安慰他時,一字一句溫柔的念:【“那可是小謝的弟弟妹妹,一定和小謝一樣乖,怎麽可能會去要小謝分一半的糖給她呢?所謂的父母,兄弟,姐妹,那都是一輩子的事,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就不是家人了……”】

家人啊。

身而為同胞,為親兄弟,流著同父同母同親緣的血,這一生,他卻從沒享受過半分兄友弟恭的友愛,也從沒有機會感受過所謂“長姐如母”的關懷。

反倒是,為了澆灌童年時缺失的那份渴望被關注、渴望被愛的荒蕪地帶,這一生,他已經付出了無數代價,回恨以恨,回辜負以辜負——

最後也“如願以償”地收獲了嫉妒、背叛、揣測、圖謀、勾心鬥角,像現在這樣。

或許紀司業和紀思婉,還有紀司仁,永遠也不會意識到,當年他們對於弟弟獲得母親偏愛的嫉妒,還有欺負他生來殘疾的那份理所應當,造就了怎樣一個殘缺的人格,也永遠不會為此懺悔,永遠不會為此心懷愧疚。

可他還需要為此永遠畫地為牢嗎?

“司予?”

卓青面露擔憂,附在他耳邊,低聲叮囑:“還是別跟他們爭了,也別為這種事生氣,我們本來就只是……”

“沒事的,阿青,我沒生氣。”

可他反倒笑著搖了搖頭。

或許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他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因為畸形的腫瘤倒在樹下,把握不了平衡而苦苦哀求哥哥能扶自己一把的“小怪物”,也不是七年前,壽宴上志得意滿、遙向台下舉杯,心中充滿大仇得報快意的紀家四少。

他再也不需要再用余下的一生來治愈童年,雖然依舊學不會原諒,可是為了能夠久久長長地,久久長長站在阿青身邊,他願意多愛這世界,哪怕只分去不足他愛阿青萬分之一的那一點。

“大哥,還有二姐,三哥。”

是故,深呼吸過後,也只是擡頭看向紀司業,掩去所有森寒目光。

“我們這次回來,沒有跟你們吵架的意思,只是為了看看奶奶,她的狀況不好,於情於理,我該回來一趟。”

他說:“媽走的時候,我沒有哭,你們所有人都叫我怪物,覺得我冷血無情,可從來也沒有一個人願意伸手幫我,就像我叫了一輩子的哥哥、姐姐,你們從沒有把我真當做親弟弟;現在,我不是怪物了,有感情了,你們還在怕我什麽?”

【姐姐,你好啊,我是司予,我一直在醫院,都沒見你們,你們在玩什麽,我可不可以一起玩?】

【哥!哥你們別跑呀,等等我……哥!哥!】

【哥,扶我一下好不好,我站不起來了,哥,幫幫我……】

你們還在怕我什麽。

這一問,問倒了所有對過去心知肚明的人。

甚至於惹出紀司仁驚天動地般的一陣陣咳嗽,到最後,男人幾乎站不直身體,而重重佝僂下去,雙膝軟倒。

“司仁?怎麽了,你這是……”

“司仁!”

簇擁而來的兄姐、妻子將他攙住,而這病弱多年的男人,卻只是一眨不眨地看向面無表情的弟弟,張了張嘴,到底什麽話也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