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成年人的世界,每一秒都是沒有硝煙的廝殺。

楊笑沒那麽多時間沉浸在失戀帶來的種種余震中,她用最快的速度把關於於淮波的所有回憶都打包扔進了垃圾桶裏,等到周一的太陽升起,她照舊西裝套裙配紅唇,一手拎著名牌包包,一手拿著咖啡,快步走進了辦公室裏。

去年華城電視台內部做了一波重大改革,由“項目制”改成了“負責人制”,每個負責人都要競聘上崗。

以前一档節目的結構是樹型,有什麽消息從上往下層層傳達;而現在變成了禮花型,由負責人統一調動。

這樣一來,負責人身上的擔子就變得格外重了。

楊笑所在的項目是一档談話類節目,叫《午夜心路》,開播四年了,收視率一直不溫不火,最初立項目的原因只是為了填補工作日深夜档的空缺。

這欄目體量小,一期只有四十五分鐘。本來電視台高層就不重視這個欄目,改制後,整個節目從上到下只有五個人。

結果呢——上個月,隔壁一档熱門綜藝以人手不夠為由,借調走了一個!

楊笑要瘋了,她是節目編導,就是這五人小團隊裏的二把手,現在走了一個,她的工作量瞬間激增。

她已經連著加班一個月了,要不是之前中秋假期他們的節目停播一期,她根本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老大,我真的撐不住了。”楊笑第n次在例會上提出,“招人吧,招個新人,我負責帶,行不行?”

“可現在台裏沒‘坑’啊。”節目負責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吳,心寬體胖,手裏時刻盤著一串手串兒,就跟廟裏的彌勒佛一樣,“我也想招,但咱小節目,沒經費,也沒編制,招不上人啊。”

“那實習生總可以吧?”楊笑立即道,“找個大四、研二研三的實習生,咱這節目再怎麽透明,好歹開播四年了,台裏領導不會連一個實習生名額都不給咱們吧?”

實習生又稱廉價勞動力,一天薪水只有三十塊錢,包一頓午飯,工作強度和正式員工差不多,甚至還要做很多正式員工都不會做的雜活兒。但即使這樣,只要有華城電視台的金字招牌在,就不愁找不到小苦力。

想當年,楊笑就是這樣一步步從實習生走過來的。那時吃過的苦,受過的委屈,流過的眼淚,現在回想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吳哥想了想,手裏的木頭珠子盤過一圈,終於道:“……行吧,看你吳哥幫你從主任那兒‘撕’來一個!”

……

有吳哥幫忙,過了一陣子,台裏果然給他們送來一個實習生。

實習生是踏著金黃色的秋葉進門的。

一入秋,華城的溫度便迅速往下跌。楊笑脫下了西裝短裙,換上了入秋的打扮。

她今天穿了一條灰色條紋的西裝長褲,設計時尚,褲口微微呈喇叭狀擴開,配上腳下的高跟鞋,氣場足有一米八。

當季最新款塔羅牌絲巾在女孩纖長的頸上挽成一朵小花,隨著她的走動,絲巾的飄帶也隨風飛了起來。

“你就是新來的實習生?”她風風火火走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辦公室大門外,一臉局促的年輕女孩。

小姑娘年紀不大,一米五五,瘦瘦小小,梳一個高丸子頭,穿一件寬松的衛衣,背著雙肩包,渾身上下都寫著青澀。

“您、您好。”小姑娘九十度鞠躬,惶恐地說,“我是新來的實習生,劉悅月!我同學都叫我月月,您也可以叫我月月!”

“行。”楊笑說,“那我就叫你小劉吧。”

劉悅月:“……”

楊笑把手裏的資料遞給她,“小劉,”她特意強調這個稱呼,“你今天是第一天來,我就不給你安排太多工作了。這是咱們節目的資料,你今天的唯一任務就是坐在這裏,把今年來的所有節目都快速過一遍。”

“今年的所有節目?”劉悅月驚呼出聲,“那不是有三十多期了嗎?”

“準確的來說,是四十期。”楊笑說,“為了防止意外,每档節目都會提前兩期錄制,做為備用儲備。明天上午咱們就要進棚,錄制兩百期的特別節目,到時會有很多位老嘉賓到場,你要做好準備。”

她雷厲風行,很快就把任務布置了下去。這個工作量在她看來並不大,可是對於一個剛入職的實習生來說,一點緩沖都沒有,就把那麽多節目堆在她案頭,她在剛上班的第一分鐘,就要被嚇哭了。

眼看一朵小花被摧殘得蔫蔫的,楊笑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嚴厲,中午吃飯時,她特地叫上劉悅月一塊去食堂。

可劉悅月戰戰兢兢,簡直像是老鼠遇上貓,吃飯時根本不敢擡頭。

下午節目組的人組團點奶茶,楊笑問劉悅月要不要,劉悅月說:“楊楊楊楊楊楊姐我不要……我我我我我我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