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仿佛一眨眼間,就到了節目錄制的日子。

整個節目組嗚泱嗚泱那麽多人,人人都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這段日子,楊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了。

她不是在影棚工作、就是在前往影棚的路上。每天僅能睡兩三個小時,全靠咖啡續命。

她為《籃板之王》操碎了心。要知道,她上一個節目手底下僅有四五人,可是現在呢,她手底下負責一整個大團隊,她事事操心,樣樣協調,生怕哪裏出紕漏,讓同事們背地裏看笑話。

在節目開錄的那個早晨,周繪率領整個節目組的所有員工去廟裏上頭香,跪求菩薩保佑一切順利,收視長虹。

楊笑震驚了,茫茫然地下跪、磕頭、敬香。周圍同事都比她虔誠得多,一個個閉著眼睛念念有詞,負責選手管理的同事更是把腦袋磕的邦邦響。

負責後勤的同事提了兩箱籃球過來,擺到佛像前,請高僧開光。一時間,整個大堂香火彌漫,佛音渺渺,全部落在了那些棕橙色的皮球上。

楊笑目瞪口呆,問:“……這麽大張旗鼓地搞封建迷信,是不是不太好啊?”

文案同事見怪不怪地說:“嗨呀,這是老傳統啦,就跟電影劇組開拍前要拜祭台一樣。咱把能做的都做了,但一档節目能不能火,還是得看天意嘛。”

一行人拜完,還沒踏出廟門,就撞上了另一組跑來敬香的人——正是《籃球狂熱》節目組!

兩組人大眼瞪小眼,在廟門口僵住了。

楊笑本來覺得自己節目組把籃球扛過來就很誇張了,哪想到《籃球狂熱》居然打包了所有籃球服、籃球鞋,比他們的陣勢還要大。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楊笑本以為一場罵戰一觸即發,哪想到周繪連眉頭都沒皺,輕蔑的眼神自對方身上掃過,留下一聲諷笑,便提步離開了。

而對方團隊的表情呢?愧疚,尷尬,心虛,偏又要強撐硬氣……

背叛者永遠是背叛者,他們自己的心虛就足夠折磨他們了。

……

一行人又趕回了攝影棚。

所有搭建早已結束,三十名選手已經在後台排隊化妝了。

“這可真是我接過的最輕松的活兒了。”一位化妝師一邊給選手塗粉底,一邊和同事閑聊,“打個粉底、修個眉毛就完事兒,可比給小鮮肉們畫妝輕松多了。”

“那倒是。”另一位化妝師說,“我之前跟過一個男團選秀節目,每天早上四點就起來化妝。一百個選手,就十個化妝師,流水線一樣給他們上妝。男愛豆也要塗眼影畫眼線刷睫毛,畫輕了沒妝感會得罪粉絲,罵你偏心不好好畫;畫重了又被粉絲嫌棄太娘,搞得我裏外不是人。”她嘆口氣,低頭看向身前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小夥子,笑眯眯地說,“帥哥,你放輕松。你底子很好,我就給你修個眉毛,你別緊張啊。”

“我,我不緊張!”孟雨繁高大的身體僵直成一塊鐵板,化妝時,兩只手一直像小學生一樣乖乖放在膝蓋上,攥成拳頭,掌心裏全是汗水。

這可是他出生二十多年以來,第一次化妝。化妝師拿些什麽水啊乳啊往他臉上啪啪抹,抹完那些瓶瓶罐罐,又開始給他塗粉底,還拿著削眉刀在他臉上比劃來比劃去。化妝師讓他閉眼,他就閉眼,可是閉眼之後其他感官都放大了:他能感覺到鋒利的刀片在眉骨蹭了好幾下,有些癢癢的,搞得他眼珠不停在眼皮下面動。最可怕的是,剛剛化妝師還給他畫了眉毛!畫了眉毛!畫了眉毛!

他睜眼看著鏡中的自己,僵硬地裂開嘴巴笑了笑。

化妝師左右端詳了一陣,忽然說:“帥哥,你嘴巴有點幹,我給你塗點唇膏哦。”

他來不及拒絕,化妝師已經擰開了一個印著小花花的藍色小鐵罐,從裏面挖出厚厚一層透明的膏體,糊在了他的嘴巴上。

“這個上唇之後,會自帶一點紅色。”化妝師說,“不過你們要上鏡,嘴巴有點顏色才好看。”

孟雨繁:“???”

他居然塗了“口紅”,而且“口紅”還是草莓味的!!!

孟雨繁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化妝室,感覺自己的直男人生在這一刻受到了徹底摧毀。

旁邊的休息區裏,已經有不少化完妝的選手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了。休息區很大,足夠裝下所有選手,但是人群涇渭分明——

從體校和俱樂部選拔上來的孩子們,嘻嘻哈哈地聚在一起,嘲笑彼此的眉毛和臉上的粉底。

和孟雨繁一樣出身cuba的大學生運動員們,因為經常在賽場上碰到,所以還算有話題。

最格格不入的當屬年紀最大的cba退役運動員們,那塊區域的氣氛幾近凝固,每個人都各自玩著手機,彼此都不理睬。

想想也是,那群體校的孩子只有十五六歲、退役運動員們都三十出頭了,年齡差了一倍,確實不好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