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秋意從小就伺候在唐細身邊,跟唐細年歲相仿,主仆二人是一起長大的。秋意是孤兒,無父無母,最親的人便是自己主子唐細。唐細信任她也重用她,所以這回入京來,身邊就只帶了這一個。

唐細的事情,秋意也知道。她口中的那位爺,便是當朝太子殿下。

唐細心細,唐老爺只提了一嘴,她當時便記下了。方才沐浴的時候還在想著這事兒,一會兒他來了,她要怎麽與他相處才好。

所以,因心中早有準備,乍一聽到秋意的話,倒也鎮定。

緊張肯定是緊張的,可她也不至於慌了手腳。轉身於梳妝台前坐下後,唐細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對秋意說,“幫我梳頭換衣吧。”

“是,小姐。”秋意應下後便拿了木梳子站到了唐細身後去,擡眸望著銅鏡中主子那張絕色傾城的臉,秋意欲言又止,有些猶猶豫豫的。

唐細看到了,就笑著說:“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我知道,不管你說什麽,都是為了我好。”

秋意這才說:“小姐,你怕嗎?”

秋意與自己主子朝夕相處十多年,她算是十分了解自己主子的。她看得出來,自家小姐這怕是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打算留下來了。

唐細認真:“說不怕,是假的,畢竟他是那樣的身份。可要說怕,卻也並不會特別怕。我與他好歹朝夕相處過,彼此間感情雖不深厚,但總歸有點。只要日後守著本分行事,就算錯,也錯不到哪兒去。”

“小姐就沒想過回榆桐嗎?”

唐細倒是看得透徹:“他是太子,不是隨便一個什麽人。我與他之間日後是什麽關系,他占主導權,是他說了算。”

秋意:“可是姑爺……”意識到說錯了話,秋意立馬改口,“可是奴婢覺得,太子殿下會尊重小姐的選擇。若是小姐不願去那深淵,他會放了小姐的。”

“你又怎知我不願去?”

秋意不說話了。

唐細輕輕嘆息一聲,語氣有些涼薄,只說:“其實我算是明白一個道理,這世道,都是有權有勢的人的天下。若我唐家有權勢,二舅也不敢那般強搶。我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我爹娘想一想。”

又轉身握住秋意手說:“他該會給我一個名分,秋意,若是你不願意一直跟著我,日後也可留在我娘身邊照顧她。”

“不,小姐。”秋意忽然跪了下來,表了決心說,“這輩子秋意都是不會離開小姐的,小姐走到哪兒奴婢便跟到哪兒,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

“你言重了,起來吧。”唐細彎腰,親自將人扶起。

而此刻前頭書房,唐兆成夫妻二人一起陪太子坐著。室內很靜,誰也沒說話。

太子一襲紫衣常服,金冠束發,這是他平時最尋常的穿戴了。可即便是最尋常的穿戴打扮,那與神俱來的貴氣也不容人忽略。坐在那兒,哪怕是不說一句話,迫人的氣勢也足以讓人不敢大口喘息。

更別說說話了。

朱佑廷是身份矜貴素來寡言,而唐兆成夫妻則是不敢多言。尹氏原是急沖沖等著太子來,大有要與他論個明白的意思,可真正等人來了,她反而熄了那股子氣焰,沒那個膽了。

太子來見唐家人,自然不會刻意擺太子的譜。不過,即便他在唐家人面前盡量放下身份低調,但他也不可能從一國儲君變成市井小民。有些東西刻在骨子裏,丟不掉。所以,尹氏怕他,也正常。

這是朱佑廷恢復身份後第二次來見唐兆成,第一次是需要他寫信回榆桐的時候。而平時,有什麽話,太子都是差人過來。

唐兆成覺得如坐針氈,就怕太子等得不耐煩,惱了,會一句話就斷送他女兒的幸福。所以,唐兆成便主動替女兒請罪說:

“殿下莫要怪罪,小女不懂規矩,倒叫殿下等候多時。”又說,“只是她從小就嬌氣羸弱,又舟車勞頓月余,想必是累著了。”猶猶豫豫的,嘗試著勸,“您看,您若是著急,便改日再過來吧。”

朱佑廷近日來諸事纏身,方才在想別的事情有些走神,所以一時倒是忽略了唐家夫婦。此番聽到唐兆成的話,他才回過神來。

“不礙事,再等等。”他倒是有足夠的耐心。

目光在唐氏夫妻二人面上一掃而過,之後倒也沒說什麽,只是端起一旁案幾上的茶來喝。意思著輕啜了兩口,就放下來了。

除了天子,這太子爺可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等過誰。即便太子沒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來,但侍奉太子多年的東宮大太監總管萬德平還是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自己主子自己知道,輕易喜怒不形於表,素日裏瞧著溫潤平和,但手腕卻是強硬。

殺罰起人來,可是半點不會含糊。今兒這位小主子可真是惹到了真佛了,也不知日後日子會怎樣,萬德全倒有些同情這個還未謀面的主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