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驚蟄(03)

晚上九點鐘,溫嶺遠把車停在距離場館五百多米的路口,等了十幾分鐘,看見夜色裏寧樨和池小園出現。

寧樨打開後座車門,坐進去之後隨即躬著背,手握成拳按住了肚子。她緊皺著眉,顯然很不舒服。

溫嶺遠不能一眼判斷,於是問池小園:“怎麽了?”

“胃疼。我們沒吃晚飯,然後可能晚上樨樨情緒有點激動。”

“我記得,你們帶了食物進去?”

說到這個小園就很來氣,“我們最開始進場的,安檢不讓把自帶食物帶入場館,說是氣味不好聞,也存在安全隱患。我和樨樨太聽話了,就把帶的吃的都扔了。後來,來的人多了,有人在微博上抗議了這個事情,主辦方就通知安檢,不用再查自帶食物。”

遭遇這種不公平的事情,難怪她們看起來興致不高。

溫嶺遠看向寧樨,緩聲問:“疼得嚴重嗎?”

寧樨沒法違心說還好,只是說:“……還能忍。”

溫嶺遠囑咐小園:“幫她按一按足三裏、內關、合谷和承山。”

池小園回想了一下最近的學習的知識要點,問:“按中脘和天樞是不是比較有效?”

“這兩個穴位在哪?”

小園反應過來,“哦。”在肚子上,現在在車上肯定是不方便的。

她拿過寧樨的手臂,先去按合谷穴,這個最容易找,基本不會失手。

大拇指掐住她手背第二掌骨橈側的中點,小園說:“需要掐得比較重才有效果,可能有點疼,忍一下。”

寧樨有氣無力,“不會比現在更疼了。”

小園手上一點一點加力,加到最重,“疼嗎?”

“……還好。”

車緩慢使出擁堵路段。

小園觀察著寧樨的臉色,“有覺得緩解一點嗎?”

“……好像,有一點?不是太明顯。”

池小園松開合谷穴,再去按內關穴。腕掌側遠端橫紋上二寸,池小園不太熟練地把握這個“二寸”的距離,溫嶺遠回頭來看一眼,指導:“再往上一點。”

溫嶺遠沿路都在留心,車開到比較繁華的居民區地段之後,他看見一家藥店。

車靠邊停下,他下車去。沒過多久,買回來藥和水。

他拆開紙盒,按出兩粒膠囊,連同水瓶遞給寧樨。

寧樨說:“其實我感覺,已經有點效果了……”

溫嶺遠笑了笑,“你不用安慰小園。”

池小園替自己申辯:“我才剛學!而且,中脘穴比較立竿見影!”

等寧樨吞下藥,溫嶺遠才發動車子,問她們,“帶你們去喝一點粥?”

“不用顧及我的,你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小園說:“我覺得粥可以的,中午吃了好多肉,晚上吃清淡一點。”

寧樨就沒有繼續客氣了。

不管什麽時候,和溫嶺遠在一起,她都是被照顧的那一個。

溫嶺遠帶她們去喝粥的地方,環境清幽。

到竹簾隔斷的包間,溫嶺遠讓服務員送來菜單。

仿佛要把清淡貫徹到底,他們點了一些野菜粥,縐紗餛飩,翡翠燒麥和竹蓀清湯面。

“需不需要再點甜湯?”溫嶺遠問寧樨。

“我感覺不用。”寧樨已經翻完了菜單,合上遞給服務員。擡頭的時候,她捕捉到溫嶺遠正好移開了目光,而目光的落點,仿佛不在她的臉上,而在頭頂。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頭上,才發現,自己還帶著從小偶像的粉絲應援會那裏領來的發箍。發箍是貓耳形狀,正中豎著小偶像昵稱的文字裝飾。

她臉漲紅了,立即伸手把發箍拽下來,同時,她看見溫嶺遠似乎是微微勾了一下嘴角。

有一個瞬間,覺得這一幕好像在哪裏發生過。想到是前年的生日,在青杏堂,溫嶺遠頭頂戴著三角紙帽接電話,也是一樣的渾然不覺。

想到那個時候,她就沒有這麽不好意思了。

熱騰騰的野菜粥下肚,胃感覺溫暖而熨帖,疼痛徹底消失。

寧樨捧著瓷碗,嘆出滿意的一聲。

溫嶺遠看著她,也莫名覺得心情變好,她實在太容易滿足,一飯一蔬就能雨過天晴。

好像開始理解,小時候為什麽溫鶴庭總催他和溫濟深多吃一些,把小朋友喂飽,似乎是大人的一種天性。

池小園問:“書已經拿到了嗎?”

“拿到了,都在後備箱。”

“那溫叔叔你明天有什麽安排嗎?”

“目前似乎沒有。”

池小園笑說:“明天樨樨和我去拍照,你豈不是會很無聊。”

“那也未必。安排這種東西,安排一下就有了。”

寧樨聽得笑一下。

她是不缺朋友的,攝影協會的,班裏的,院裏的……只要願意,永遠不缺飯局。

但是,真正感到放松,只有在和蘇雨濃、蘇昱清,以及,和眼前這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