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宅鬥

“你來同我說說,是怎麽一回事。”

宋采唐換了身櫻草色衣裙,素凈大方,又活潑雅致,帶著春日的明亮生機,應景,又適合她的年紀氣質。她坐在房間裏陽光最燦爛的窗前,舒服的捧著茶,聽琴秀詳細講說今天早上的事。

大小姐關清突然發脾氣,早飯時把一個碗扔到了廚房管事媽媽腳下,冷著臉罵這管事媽媽手腳不幹凈也就算了,連個碗都洗不幹凈,遞給她的碗上還有手指印子。

管事媽媽立刻跪了下去,十分委屈,不但委屈‘手腳不幹凈’的隱意指控,還委屈這碗,肯定是洗幹凈的了,不然哪敢送到大小姐面前?

可碗已經摔碎了,拼都拼不起來,她再怎麽辯都沒用,反倒被大小姐拎著,扔到了掌理中饋的主母,張氏面前。

關清把人送到張氏面前,冷著臉說這家裏的規矩,她也是不懂了。

一個下人,再是管事,再有臉面,也是寫了賣身契的,誰給她的膽子,同主子叫板?碗洗不幹凈還有理了?這家裏到底姓關還是什麽,她這個大小姐看到事情不對,連個話都不能說了?

“管事媽媽道了歉,大小姐還是沒饒……”

琴秀是青宜院送來的人,說話帶著小心與偏向,不會在宋采唐面前說關清壞話,事關張氏的部分,也略有含糊美化,但宋采唐還是立刻就聽明白了關竅。

關清摔的碗是大廚房裏所謂成套的碗,與外祖母白氏用過的,張氏桌前用過的,一模一樣。

以這碗作筏子,推這管事媽媽到面前,別人不明就裏,瞧不出來,張氏心裏肯定有數。

宋采唐不禁在心中喝彩,她這位大表姐,可真是雷厲風行。

離她叫青巧傳話提醒,到今番發作,不過一天。一天時間,關清不但查清了問題,找到了關鍵作案人,還把人推到張氏面前,當面打臉發作。

這驚人的行動力,對家中下人的掌控度,夠辣的脾氣——

張氏當時恐怕臉都要臊沒了。

這哪裏是在罵管事媽媽,這是在罵她啊!

宋采唐呷了口茶:“舅母怎麽說?”

琴秀看著表小姐一如既往的英慧眉眼,無波面龐,心裏有些打鼓,不敢添油加醋,把後面的事一塊說了。

宋采唐聽了,心內嘖嘖,很是佩服這便宜舅母張氏。

關清打到她臉上,指桑罵槐,決意要打發了大廚房一票人,裁掉張氏的有力臂膀,張氏竟然沒杠上,把這事合血吞了,不但吞了,還說關清打的好,打的妙,大家小姐就該有這脾氣,下人就是下人,不管做了什麽事,事做沒做對,讓主子不高興,就是錯了,該打,該罰!

關清只說把人賣出去,張氏直接當場叫來人牙子,厲面囑咐,一定要賣到最臟最差最惡心的地方!

不但這樣,張氏還非常感激關清看出家中問題,提醒了她這個做主母的,該好生清查管教一下下人了。

當即,張氏就下發了命令,今日起,家中要緊閉門戶,把所有下人清查一遍,力求不再有類似的發生。在此期間,非采辦等必須出門的下人,到她這裏領牌子限制進出外,所有下人都不能妄動,不能出門,連在門口見外人都不行。

琴秀:“因事關重大,夫人請家中各主子也注意一二,莫要出門。大小姐應了。”

宋采唐眼梢垂下,指尖輕輕點著桌面,若有所思。

關清能借機會處理張氏的人,張氏便也可以趁機處理關清的人,這個清查下人,不能出門,就是張氏的回應了。

張氏不但能不要臉,腦子也很好使,瞬間就能改變套路,反擊回來。

關清和張氏,不管自身實力如何,智力如何,天生位置就差著一截。

張氏是已婚婦人,長著輩份,關清卻是閨中姑娘,喊張氏一聲伯娘。客氣處著,自然兩廂安好,但若有了矛盾,張氏天生就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壓關清一頭。

此番張氏舉動,目的大約有二,一是順勢理查清除關清在家中各位置的幫手;二是同她這個主母不同,關清是關家大商行的東家,不可能天天呆在家裏不出門,不見外客,每三日裏,她必要查看各處生意賬目……

擺在關清面前有兩個選擇,要不,她聽伯娘張氏的話,乖乖呆在家裏,任羽翼被剪,商行生意不顧,失去信譽,日後再想接管鋪子,好生管理,就難了;要不,她不聽張氏的話,一意孤行,該幹什麽幹什麽……

這樣,張氏就有理由黑她了。

不聽長輩的話,忤逆不馴,桀驁潑辣,在家中說什麽是什麽,連狠狠打發一家子下人的事,長輩都隨她了,結果長輩只想清查家裏幾天,讓她給個面子靜一會兒,她都不肯……

這樣的姑娘,能有什麽好名聲?

關清可是還沒嫁人呢。

本來就老姑娘了,這名聲再傳出去,以後怎麽辦?誰還敢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