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這事同我無關

十八年前,北青山。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殺味道,讓人想起遙遠的過去。

那些事,雖不曾親眼看見,卻始終活在文字卷宗裏,活躍在老百姓們的言談八卦,活在說書人的唇齒之間。

那是一段聽起來刺激,卻沒有人想親至的歲月。

殘酷的歲月。

“至於這呂明月呢,出生在十七年前,因為土匪血脈,家族不容,被送至農家,留下足夠銀子,農家人待她如珠如寶。”

祁言一邊甩著扇子說十八年前的故事,一邊慢慢踱著方步在廳堂裏轉圈,跟館子裏的說書人似的,氣氛渲染的足足。

“誰知咱們這位‘左大人’子嗣不豐,成婚幾年沒孩子,滿腔父愛無處揮灑,可不就得疼一疼當年才幾歲的呂明月麽?可這人渣起來是真渣,沒有底線,和白富美生了孩子,左大人就將這‘農家女’拋到了腦後。”

“如此幾番寒暑,左大人幾乎已經把往事忘了個幹凈,當年的小孩子卻已經長成了大人。”

“呂明月自小被‘農家父母’嬌寵,順風順水的長大,呂氏夫妻為她甚至搬家多次,改名換姓,不敢有一絲怠慢,只求她安生長大,好好送出門……這樣環境下長起來的小姑娘,自然天真不知事,認為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她知道父母不是親生,怎會不思戀想往親生父母?想知道,就要找麽。可惜——”

祁言笑眯眯的看著左修文:“左大人不太想被人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不然十八年前的事怎麽好藏?被人挖出來可怎麽辦?”

“這還有一樁——土匪就是土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得罪的人大把,總有人尋仇上門,這藺飛舟,怕是當年另一位苦主了……”

祁言笑眯眯的說完,扇子輕搖,圍著左修文轉了個圈:“左大人,我說的對麽?有沒有漏了哪,您給補充補充?”

余氏眼淚不停的流,手指顫抖指著左修文:“那呂明月真是你的,你的……”

“不是!”左修文惱羞成怒,“不是我,你們沒有證據,一切都是你們杜撰!對,你們非要殺我,不擇手段,趙摯,你好厲害啊!”

趙摯眉直目平,神情相當穩:“那左大人能不能解釋一下,三日前我在北青山腰開棺驗屍,想看看墳裏的匪首什麽模樣,為什麽你的人會出現?你想做什麽?若我晚了一日,是不是就找不到匪首的棺材和屍骨了?”

“那只是……”

“你不會又要說湊巧吧,左大人,”祁言橫跳過來,歪著頭看左修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這麽多‘湊巧’碰到一塊,就不可能是湊巧了喲。”

左修文有些受不了,看著地上碎金子一樣的陽光,眼睛刺得生疼,雙拳緊握,嘴唇翕翕:“你們證明不了的,你們不知道……”

“喲,”祁言做了個鬼臉,怪聲怪調,“左大人這是瞧不起咱們的仵作了?”

他看向宋采唐,扇子搖的輕快,腰板挺得筆直,眉毛差點要飛出去,那個得意得瑟表情簡直了:“我們宋姑娘可是剖得了屍,驗得了骨,為死人說話,閻王爺見了還要有三分關照的驗屍官,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竟然置疑?”

“這墳裏的人死了多久,生前做過什麽,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有何愛好習慣,哪年哪月受過什麽傷,傷在皮還是在骨,幾時長好,甚至那骷髏頭生前長什麽模樣,宋姑娘都能知道!”

祁言斜斜看向左修文:“怎麽,需要送姑娘一條一條說給你聽麽?”

宋采唐這時才說了來到這裏的第一句話:“有驗屍格目。”

祁言立刻反應過來:“對,有驗屍格目!來人,呈上來,讓左大人好好看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完完整整的看看!”

趙摯補充:“還有去左修文家鄉查來的左修文往年資料。”

祁言一拍腦門:“對對,都拿上來,看這匪首還有什麽話說!”

左修文是真沒想到,不過接到話過來看一看,對方竟然已經把他查的底兒掉了!

到底怎麽做到的?

這才多長時間?

他連風聲都沒聽到半點!

現在連狡辯都想不出合適的理由……

一切……他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憋著本性忍著耐著得到的一切,就這麽完了麽?

左修文喉頭抖動,吞著口水,感覺自己幾乎要站不住。

宋采唐放下茶盞,聲音如春日潤雨,夏日清泉:“無毒不丈夫,你的狠性,其實很好懂。有些事必須掩埋在塵埃裏,別人不知道,不想知道,還可以安安生生的過日子,想知道的欲|望一旦出現,你就不能再容。呂明月突然找過來,想知道父母的秘密,縱然有過一段父女情深,你仍然覺得,不殺不行。但你又必須要確定她知道多少,有沒有和別人提起過……所以一直虛與委蛇,各種套話,留她在私宅,常往常見,直到最後,你確定了她並不知道多少,也沒跟別人提起過,方才決定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