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位高天之上的神明向一名人類道歉，即使這名人類是神明最為寵愛的使者，這也是此世中最令人震驚的事情。

美麗的神明不在乎現在用的是什麽外表，金發俊美的男性有著難以言喻的獨特魅力，他身上有著光的氣息，如同沐浴在陽光之中，溫暖得令人昏昏欲睡。菲利婭握住神明撫摸著她臉頰的手，低聲輕語。

“您永遠不需要向我道歉，”年幼的神使還在成長著，兩年來發生的事令她變得愈發成熟，那張稚嫩的臉有著與年齡不符的認真，“您沒有做錯什麽。”

一人一神沉默無言，美麗的神明輕輕的撫摸神使的黑色長卷發，聲音仿佛詠嘆調：“你該休息了。”

菲利婭抓住光明神的衣角。

“我醒來之後，還能見到您嗎？”

“當然可以，”神明溫和的看著小神使輕輕躺下，伸手覆上她的眼瞼。小神使卷長的睫毛輕輕微顫，細細的尖端刷過溫熱的掌心，帶來前所未有的體驗，“吾就在這裏。”

這一天過得實在太驚嚇，菲利婭剛躺下去沒多久，便在聖光溫暖的陪伴中陷入深眠。金發的神明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靜靜的注視著沉睡的神使，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場景。

那些比菲利婭還要強大數倍不止的人類，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身受重傷。他不得不思考起小神使的教育問題，不如借著此次難得的機會，親自教導她更好一些。

光明神的本體和力量與整個世界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世界的規則排斥過於強大的神明。他雖是庇佑著人類，愛護著此世，甚至可以說是光明主宰的神祗，卻無法抵抗規則的力量。

神明本來就不應該參與人類的事情，不管是類人種，還是純粹的人類，都是光明神的子民。他成神的時間十分的久，他曾見過滄海桑田變化的瞬間，見過無數物種的滅絕，見過新物種的誕生。

或許因著時間太長的緣故，他突然感覺到疲憊。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指引，這一切都是命運的抉擇。

……

清晨，第一縷陽光還未揮灑到大地之時，諾曼德早就睜開了眼睛。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拿著他的劍去鍛煉，而是穿戴整齊，筆直地朝著巴利爾以及“光明神”的房間走去。

諾曼德堅信著這世界並沒有神明這一回事——或許在幾百萬年前神還存在著。實際上許多人都清楚，相信有著“神”的存在的，除了風族那群不忘榮光的瘋子，大概也就只有小貴族們以及平民之流。

當然，神使們大多數都是不知道的，他們的力量來源於信仰，若是心中沒有敬仰的神明，那麽他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至於所謂的“聖光”，諾曼德和其他人一樣，認為那不過是某種力量的覺醒。

實際上也差不多，“神術”只有特殊力量的神使能學習，就像是魔法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學習一樣，其他人甚至看不見魔法元素。

所以，諾曼德並不信任“神”，他認為那不過是一個滿口胡言的騙子，欺騙了年幼並且相信神明存在的菲利婭。

那個孩子很聽話，十分乖巧，當初威爾森先生將她收為弟子，也是存在著保護的心思。像這種年紀小，天真又惹人憐愛的小姑娘，很容易死在名利場中，或者被什麽人當作棋子。

既然她選擇了佩洛特裏，作為佩洛特裏的魔導師，諾曼德有責任在她成長前保護她。

包括不被欺騙。

盡責的諾曼德魔導師帶著他鋒利的劍敲開了房門，他不忘有禮的輕敲了三下，意外的得到了回應。

一道輕柔憐憫的聲音響起：“請進。”

諾曼德打開門，他所警惕的對象此刻正站在房間的陽台上，迎著最初的一道光芒，聖潔得仿佛要在光中融化。柔和溫暖的光虛虛的籠罩著俊秀的青年，他的發絲甚至和光融為一體，細碎的光與清晨的霧氣交融，宛若錯調的樂音，卻意外的和諧。

好像他本該就被光明偏愛。

饒是諾曼德這樣堅定的人，也在那一瞬間動搖起來。然而那一瞬間的動搖，在看到之前被遮掩在窗簾之中的菲利婭神使，以及床上還在睡眠中吧唧嘴的巴利爾時，被毫不留情的甩到一邊。

“早上好，諾曼德先生。”神使乖巧的和諾曼德打招呼，她穿得很整齊，就是頭發稍微有些不同，似乎被打理過，但是由於打理人手藝不佳而略顯淩亂。

頂著淩亂長發的神使面不改色，她看著諾曼德沉著臉去叫沉睡的巴利爾，而身旁的神明則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天亮了，是時候該醒來了。”

閉著眼的巴利爾先生緩慢的睜開眼睛。

“……天亮了嗎？”他茫然的說道，眼睛轉了轉，看到窗邊面色陰沉的諾曼德魔導師，嚇得睡蟲跑了大半，大驚失色，“您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