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泯然眾人的菲利婭神使回到小鎮的第一時間便是去找諾曼德先生和光明神，兩人在這段時間裏忙碌的處理後續，尤其是光明神，他要一邊聽著解釋，一邊在諾曼德不知道的時間，用神術遮掩一些容易找尋的事實。

例如現在這副模樣，他必須對在場大部分人進行特殊的模糊處理。

海族用約阿希姆王子的遺體召喚出光明神，這話說出去，除了菲利婭以外，不會有第二個人相信。它看起來像極了邪教召喚，貢獻祭品，用血和黑暗喚醒不知名的東西，卻不會是傳頌中的光明神。

諾曼德和巴利爾之所以沒第一時間把占據約阿希姆的這位吊起來打，很大程度是因著他們打不過。

巴利爾先生暫且不說，他的理智讓他保持清醒，但是內心的確更偏向親和力十足的青年，仿佛本能一般；諾曼德先生則是在一直警惕，他曾試過將消息傳到威爾森校長那邊去，卻到現在都沒收到回信。

光明神將一切有異的信息攔截下來，他十分平靜的處理海族給他帶來的爛攤子。

裝著神明部分神魂的容器的確需要特殊的體質，就如同約阿希姆王子殿下一樣，幾乎幾百年找不出一位來。光明神一時半會兒無法從王子殿下的軀體中離開，但是長時間占據人類的遺體，並不是那麽愉快的事情。

窗外藤蔓上的花開得正盛，艷陽在石板磚上落下**辣的印記。從小鎮空中刮過的微風帶來花的香氣，外面的行人們頭上戴著遮陽的草帽，漂亮的黑發隨意的披散在身後。

菲利婭替光明神斟了一杯茶，茶壺傾斜，泛著紅色的茶水正散發著白色的霧氣，緩緩的上升，消失在半空中。

“您想將身體還回去？”指尖觸碰到的瓷杯溫度正好，黑發的神使身高又長了些。她站直時身型挺拔，細長的手將茶壺放下，神色自然的問道。

神明坐在靠近窗台的位置，他偏過頭，眼眸望著陽台下那條街道上的人來人往。

“你在煩惱這具身體的事，”光明神平靜地看著她，目光柔和，仿若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布滿細碎的光，“他不屬於我。”

約阿希姆王子的靈魂早已融入光明之中，神明曾用過光的眼睛，見過那個堅韌挺拔的孩子。他的熱情和勇敢打動了神明，然而——

不合適便是不適合，約阿希姆不是光明神要找的人。

他耐心的等候著，直到那一天，他聽到了傳達到高天之上的歌聲。

命運是多麽的奇妙，穿越時空的奇跡展現在神明的面前，他“看見”一個需要精細雕琢的璞玉，她能完成他做不到的事情。

“那您……要回去嗎？”菲利婭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光明神大概不會在人間花費太多的時間。但是海族的召喚的確給神明造成了細小的麻煩，他想到召喚他的那個洞穴。

洞穴中充滿著深淵的氣味，本就接近深淵一族的海族會墮落也不算意外。人間的種族偶爾也會做出一些令神也驚詫的事情來，也不曾想過這會導致什麽樣的後果。

也幸好回應召喚的是光明神，若是深淵的那一位，便少不了一場戰爭。

這大概是命運的選擇吧。

命運偏愛著人間的種族。

菲利婭很忐忑，她對光明神有著奇異的依賴，像是一只追尋安全感的小鳥。原先活潑開朗的神使，在見到神明的時候總是會安靜下來。越是了解得越多，她便越拘謹。光明神看著她從活潑到沉默，卻認為那是成長的表現。

神明沒有養過孩子，菲利婭也是第一次仰慕一位尊貴的存在，他們的相處沒有任何人的指導，直至變成現在這種情況。

“我暫時回不去。”神明伸手摸了摸菲利婭的頭發，柔軟的發絲帶著些許涼意。他的寬容是一種默許，菲利婭抿抿唇，抓住神明的手。

他用著人類的模樣時，菲利婭的勇氣便多了一分。她喜歡和神明的接觸，喜歡他安撫的撫摸，像是對待心愛的珍寶一樣。

光明神的手是溫暖的，他的掌心很大，足夠捧住菲利婭半邊側臉。垂著頭無形撒嬌的神使半彎著腰，鴉羽般的長睫毛微微垂下。

“您本該隨心所欲，”菲利婭慢慢地說道，“您難道不生氣嗎？”

光明神擡眸，眼神依然柔和：“吾沒有生氣的理由。”

“您應該生氣的，”菲利婭第一次反駁，她此刻的心情難以形容，又悲傷、又憤怒，“您遭受的無妄之災，是我的疏忽，是尤利塞斯的助紂為虐，是海族的狂妄，是諾曼德的不敬——”

“人間種族在需要的時候會像您祈求，卻無法解決您的問題。”

“……您應該生氣的。”

神使的話語在看到那雙包容的眼眸時停了下來。眼前坐姿優雅的青年不是人類，菲利婭此刻清楚的意識到不同，她很難過，卻不知道自己為何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