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頁)

可惜這實話沒人信,聽起來更像是被人發現了她心狠手辣折磨人的證據,為了掩飾才臨時找了這種不著調的借口。

靜珍郡主輕輕哼了一聲:“就算打扮好了便是能彈琴的麽?他連琴都沒有。”

安如昔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府上也沒有能用的琴,以前有一把被唐余給彈壞了。但是今天我還不是照樣開了琴會?素琴姑娘,既然唐余代表你演奏一曲,你借他一把琴可好?”

素琴其實內心深處都要憋不住快笑場了。這長公主和靜珍郡主一個比一個能裝,含沙射影口是心非的,不愧是大雍皇室一家人。

眾賓客心想,看來唐余是真會彈琴的,沒聽長公主說麽,府裏唯一一把琴都讓唐余彈壞了,練的多刻苦?還有人發散了一下思維,莫不是彈壞了琴,唐余才遭了長公主責罰?這樣一推測,長公主其實可能也還是很喜歡琴的。

起碼素琴能被長公主請過來,一定是有交情的。權貴圈子裏還不是什麽人都能請得動素琴姑娘來宴席上助興的。可惜,這一次有靜珍郡主這樣的小古板出現,百般阻撓,大家不能如願聽素琴一曲仙樂,實在有點小遺憾了。

講真心話,素琴當初是想將自己珍藏的好琴直接送給唐余的,結果人家沒要。素琴愛琴,自己收集和接受別人饋贈的琴累積起來能填滿一間屋子,從這些收藏之中閉著眼睛隨便拿出任何一張琴,都是價值不菲的,市面上極為少見的高級貨。

實在沒有便宜貨,能符合長公主最早的設定要求。

於是,素琴說道:“殿下府裏的琴,是哪裏壞了?”

“弦斷了一根。”安如昔讓人將那張被唐余彈斷了弦的琴取了過來。

只是斷弦而已,素琴表現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讓自己的侍女取出一副備用的琴弦,三兩下給修好了。

“要不然,還是繼續用殿下的這張琴吧。”素琴顯出了幾分很緊張自己好琴的態度。

靜珍郡主在面紗後撇撇嘴,更加不屑,心想素琴裝的再清高,到真章的時候,還不是舍不得她自己的好琴給南唐的四皇子用?

不過這南唐的四皇子,真的琴藝很好麽?若是能在南唐皇帝的壽宴上獻曲,一定還是有所憑依的。

可是這四皇子的年紀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便是娘胎裏開始練琴,也沒有盧先生以琴成名的年頭久,怎麽比的過?

唐余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給他一把普通的剛修好的琴,他的臉上並無任何不滿。

他只是用衣襟擦了擦手,理了理鬢角亂發,接了琴,緩緩走上了剛才盧先生彈琴的位置。一舉一動都透著一種蒼涼的意味。

盧先生此時已經帶著侍從坐去了旁邊的案幾,面色復雜地看著唐余。

唐余將琴鋪陳在剛才盧先生放琴的琴案之上,動作平和,輕拿輕放,就好像他放上去的真是一把千金難換的好琴。

唐余也沒有護指,只輕輕地撥動琴弦,這琴在剛才換弦的時候就已經被素琴的侍女調好了。新換上的弦並不是什麽價值不菲的好弦,而是與舊弦一樣的最普通卻很結實的那種。其實這樣更好,弦同音同,若是弦有不同,音色反而不容易和諧了。

他沒再浪費時間,不給大家喘息遐想的機會,優美的曲調便自指尖傾瀉而出。

他今天彈奏的是南唐的名曲《忘川》。

這是靈霄君成名時自創的一首曲子。

初時歡快之極,濃縮了人間至善致美,聞者喜笑顏開幽怨頓消,了卻此生之憾。漸漸轉入低沉壓抑,仿佛忘川之水茫然無岸,黑沉滾滾不知去往何方。

正恍惚之中,乍見水上迷霧隱約明艷花開,劈開幽夜亮如白晝,那是彼岸之花麽?亡者之靈終將到達的地方,在那裏飲下孟婆湯,投胎轉世再不記得前生種種……

無法形容的悲傷借由琴聲宣泄而出,在接近尾聲的時候又忽然急轉直上,伴隨著彼岸之花開的繁盛逐漸清晰起來,一種難以表述的歡愉掙脫了束縛已久的軀殼,飛翔而出,宛若前塵盡忘的新生。

安如昔若非早有心理準備暗中調息以內力強自鎮定,恐怕又會陷入到不自覺笑了又哭,瘋瘋傻傻淚流滿面的境地。

然而在場其余諸人顯然是全身心地享受著琴聲,歡樂時笑顏如花,悲傷時淒然淚下,全然被琴音所控難以自拔。

如果公平冷靜地分析,只論彈奏的指法技巧或許盧京生更勝一籌,但他的琴曲無魂,高高在上,無法讓人真正融入大喜大悲。就像他本人的情緒被太多雜念束縛,不能隨心所欲上下波動,無法感動他自己,又怎會讓旁人沉迷呢?

唐余則不同。他彈奏的時候,會笑會哭,表情比平日裏幽深冷寂的模樣豐富許多,顯然是比所有聽眾更加投入到琴音營造的那個世界。這或許正是他的天賦,也是他用以逃避現實諸多苦難悲傷的方法吧,久而久之便已達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