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內政方面穩定貴族,軍功方面拉攏平民,外交方面收並西疆,設置郡府,派遣官員,行教化之事,即便現在聯系尚未完全穩固,但只要長期保持下去,總有一天千百年後的人可以理直氣壯的說“自古以來此地就是我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至今為止,姚玉容做了不少動作,卻基本保持了國內的穩定,沒有造成大的動蕩。這在外人看來,自然是因為有謝籍為她保駕護航的緣故,但知道內情的鳳驚蟄,卻在心中暗自驚嘆。
人人都以為她胸有成竹,目標篤定,但姚玉容其實時常會感到不安心悸。
因為,眼前的一時安寧,有時候根本代表不了什麽,說不定轉瞬之間,便會化為烏有——
巴西申請奧運會的時候,國內經濟多麽欣欣向榮,結果才不過幾年,就連警察的工資都發不起了;明朝萬歷年間還能發起三大征,遠赴朝鮮擊退倭寇入侵,但當時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強盛帝國之一的人,或許還能在幾十年後親眼見證它的毀滅;李隆基青年勵精圖治,笑傲天下之時,大約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將來倉皇逃出京城,在位期間爆發的安史之亂,會成為唐朝由盛轉衰的轉折點……
以史為鑒,這些活生生的例子,讓她一刻也不敢放松。
就連鳳驚蟄都時常忍不住道:“你難道是工作狂嗎?”
其實姚玉容也不想這麽親力親為,歷史上最出名的勞模——諸葛丞相不就是這麽死的嗎?
但沒人理解她的目標,沒人會明白她的想法,除了自己,她實在找不到一個人能幫忙——就連鳳驚蟄,她都不信任他幫忙處理政務的能力。
這樣的高強度工作,自然便催生出了巨大的壓力。很快,姚玉容就無奈的發現,為了舒緩壓力,她一個人默默忍著似乎只會越來越暴躁。
男人需要女人,女人在某些時候當然也需要男人。
但無論是麒初二還是狌初九,都和白立秋一起,隨著南秦使團回去了——麒初二若是單獨留下,沒有明面上名正言順的理由,絕對會被懷疑的,說不定還會連累到初九和立秋。
於是姚玉容只能在有空的時候,約撒罕納斯前去馬場跑馬。
……他比較熟。長得還好看。
秀色可餐,不能碰還不能看看解解饞嗎!
而與他一起抵達司州的,還有好幾匹脖頸修長,四腿有力的駿馬。那些馬馬性極烈,北梁的禦馬監眾人幾乎無法近身。
姚玉容便站在一旁,看著撒罕納斯身輕如燕,飛身上馬,在馬場之中疾馳如風。
看著他那樣明朗爽快的笑容,和那樣矯健輕盈的身姿,這對姚玉容來說,可比普通貴族放松取樂看的絲竹歌舞來勁的多了。
不日前,西疆與北梁的聯軍已經朝著東戎進發,但作為西疆之主,撒罕納斯沒有隨軍出征,他留在北梁,隱約有著作為人質的性質。
不知怎麽的,看著他在馬上馳騁的英姿,姚玉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那個時候,這個陌生的外族男人高傲,冷漠,甚至還有些殺人不眨眼。
那出眾的美貌,連帶著他冷酷漠然的神色,都顯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艷色。
那時候,他是可以在草原上自由翺翔的鷹,但現在,他卻被圈進了北梁這個牢籠之中。
鎮西王,頭銜響亮,尊榮非常,但他也從此失去了自由,不得隨意離開司州。
雖然一手打造了這個牢籠的姚玉容並不後悔,也確信這是必要之事,但看見美麗野性的鷹鷲,成了金絲籠中剪去了翅膀的鳥雀時,難免會生出些許感慨。
當她微笑著一直凝注著他的時候,撒罕納斯已經策馬而來,姚玉容沒有要求他改裝易服,他便依然習慣性的披散著銀色的長發,只在耳朵上的位置結成了幾縷小辮,很是瀟灑。
不過,衣服方面他倒是入鄉隨俗,換上了一襲月白色的圓領袍,在野性之中融入了幾分文雅,咧嘴一笑的時候,頗有一種衣冠禽獸般的邪氣。
他將已經馴服的烈馬韁繩甩給了一旁禦馬監的小太監,不踩馬鐙,直接跳了下來,然後笑著邁開長腿,朝著姚玉容走了過來。
“你約我來跑馬,怎麽卻一直站在邊上看著?”
“你不知道有一種說法是‘你吃的這麽香,我看著都飽了’嗎?”姚玉容一襲青衣,疏朗磊落的站在那裏,笑著回答道:“你騎馬騎得這麽歡,我看著就已經感覺到滿足,甚至滿足過頭,都有些疲倦了。”
聞言,撒罕納斯笑了笑,不置可否。
姚玉容便問道:“你想西疆了嗎?”
這個問題有些敏感,銀發少年微微一愣,隨即自然笑道:“司州可比西疆好多了——西疆什麽都沒有,哪有這裏繁華有趣?”
這話聽起來,和“此間樂,不思蜀”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除了這麽說,似乎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難不成說——對,我很想西疆了,我能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