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睡到半夜,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徐魯這一覺睡得很沉,只當是做夢,迷迷糊糊將被子胡亂捂上頭頂繼續睡,想著不是說今晚有雷陣雨?怎麽還沒來。

過了幾秒,好像有人在喊什麽。

她還以為是在讀大學的時候,方瑜在樓下喊她,她聽不清,只覺得渾身酸痛,筋疲力盡,一絲力氣都使不上一樣,想回句話也沒勁,腦袋一沉又睡過去。

漸漸地,呼吸難受,直接被嗆醒。

她錘著胸口一把掀開被子,大口喘氣,嗓子被嗆的厲害。她很快意識到什麽,匆忙捂著口鼻下床,去開門,卻打不開。她明明記得從裏面反鎖了,可現在怎麽推拉都沒用。

有煙從門縫裏滲進來,徐魯又跑去開窗。

這邊的鎮子大都是依山野而建,一個鎮子不到上千戶,幾條街,大門朝著街道,後院都是田野和莊稼。房間裏就一扇窗,雙層玻璃,裏頭一扇,外頭又加厚了一扇木板,像是被人從外頭拴住了,根本推不開。

想起洗手間還沒水,徐魯心底一沉。

她只能去砸門,可外頭好像沒人聽到一樣,一點聲音都沒有。她吸進了一些散煙,喊了幾聲已經被嗆到。

隱約只聽到遠處有騷動,她使勁叩門。

“有人在嗎?”徐魯喊了一聲被門縫下溜進來的煙嗆了一口,聲音小了些,又接著喊,“幫幫忙。”

煙霧漸漸的已經爬進了屋子,徐魯靠著門坐在地上,手上還在一下一下的敲著門,一邊喊一邊咳嗽,力氣和聲音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小了下去。

她手裏握著沒有信號的手機,目光昏沉。

以前不是沒想過生命到最後一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就連方瑜也會問她“臨死前做一件事的話,你會做什麽”這樣的愚蠢問題。

她當時想了想,忽然笑了,問方瑜:“你說我要是有一天真死了,很久以後他回來了,會不會問起我,然後對方說‘你說妍妍啊,幾年前就走了’,他會是什麽樣子?”

方瑜罵她傻,說死了什麽都沒了。

徐魯後來想了很久方瑜那個問題,她做記者這幾年比誰都拼命,哪裏危險去哪裏。那一年去偷拍一場毒窩交易差點沒了命,躲在厚厚的垃圾堆裏的時候,她想,如果方瑜再問她一遍,她會說:“想聽他叫我一聲妍妍。”

屋子透不過氣,煙霧繚繞。

徐魯眼睛都快酸的睜不開了,可她意識還清醒著,聽到有人一聲聲喊她的名字。她想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怎麽這聲音這麽像他呢。

她猛地一震,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甚至連嘴巴都不想張開了,她就那樣靠著門,閉著眼睛,想象著他著急起來的樣子,面目有種可怕的平靜。

而門外走廊,江措正一間一間找。

火是從庫房燒過來的,彌漫的很快。還未完全鋪上二樓,主要圍繞在一層。

他今天跑了南坪好幾趟,都沒找見人,想來晚上總該找地方住,這一片的鎮子就這一個。他前腳剛到,就聽見有人喊救火。

旅館的住客聽見著火都跑了出來,江措在人群中沒有看見那個瘦弱的身影,心下一沉,一邊跑一邊將襯衫脫下來捂住口鼻就往裏沖。旅館環境設施差,沒有消防栓和滅火設備,除了人力毫無辦法。

江措一邊找一邊大聲喊:“還有人嗎?!妍妍?”

沒有人回應,火勢太大,把江措給逼的退了出來。

他臉上落了一層黑灰,黑色背心緊貼著胸腹,汗都浸濕了。襯衫被他用來煽火和濃煙,也已經臟的不成樣子。

江措推開人群,找到旅館老板,臉色陰沉,道:“你這晚上有個女孩子過來嗎?瘦瘦的,長頭發。”

老板看著這大火,沒好氣道:“沒有。”

江措皺眉:“附近還有別的旅館嗎?”

老板:“不知道!”

江措一把揪住男人的領子,眼神像攥著把火,咬著牙厲聲道:“我他媽問你話呢?!有沒有?!”

旅社老板被那眼神嚇的呆住了,結巴道:“沒……沒有。”

江措慢慢松開手,深吸了口氣。他四周環視了一圈,忽然想起什麽,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翻出一張照片,舉起就問:“好好想想,見過嗎?”

老板哆嗦道:“有點眼熟。”

那是徐魯十八歲的照片,紮著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呲牙咧嘴笑起來,眼神幹凈又清澈。她和同學出去玩用相機拍的,江措還記得他跑去網吧幫她給同學傳QQ照片,偷偷導出一張存在自己手機裏,這事兒她都不知道。

見江措目光狠厲,老板又接著道:“長頭發,倒是有一個女的,穿著毛衣背了個包,我也沒細看。”

話還沒說完,江措吼斷:“哪個房間?!”

“好像是一樓……”

江措半分猶豫都沒有,又重新沖進火海,迅速在腦子裏把旅館的布局過了一遍。他剛剛把一樓都差不多推開門檢查遍了,靠走廊盡頭那兩間沒法靠近,濃煙太大,頭頂還有流淌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