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些許潮濕。

江措慢慢擡起臉去看她,借著從窗簾落進來的光,徐魯的眼睛盈滿了淚花,鼻頭紅紅的,垂著眸子。

他很少見她哭的樣子。

第一次還是她高考後與同學對答案,算出來的分數有些出乎意外的低,哭著跑去找他,眼淚止都止不住,他怎麽哄都不管用。

他當時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不行再來一年,我等你。”

她擡著濕漉漉的眼看他,抿抿小嘴,說誰要你等了,說完抽著鼻子紅著眼低下頭,他當時就想親她,愣是沒敢下手。

他便一本正經道:“老子雖然沒有參加過這鳥試,不過這麽多年社會也不是白混的,要不要聽聽聽我的想法?”

她仰著小臉,“嗯”了一聲。

江措記得那是他說的最他媽有光輝的一句:“高考不過是一個經歷,一件你人生幾十年裏很微小的一件事,考得好的人不見得就能自己去選擇喜歡的,考得不好也不能算失敗。總有一天你會發現,這世上還有更多重要的東西值得你去流淚。人生最大的成功是做自己喜歡的事,至少你現在已經找到它了,對嗎?”

後來方瑜打電話說,她對錯了答案,鬧了個烏龍,她本來已經被她哄好又笑著哭了,邊哭邊捶他,小女孩一樣。

每次見她哭,他的心都是抽著的。

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她一句話也沒有,也不掙紮了,被他堵在墻上,圈在懷裏,默默的掉眼淚。

昏暗光線裏,她的臉慘白極了。

江措輕聲:“哭什麽。”

她的眼淚砸了下來。

他低低道:“想我嗎?”

徐魯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有些消沉,她輕輕一吸氣,全是他身上的酒味,還有那股熟悉的味道。

江措慢慢將臉埋在她肩上,道:“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從江城來這的第一天他就心軟了,每個夜晚總是睡得不踏實,怕這一步踏出去再也回不了頭,不如不見的好,可這一見,就放不下了。

他很慢很輕的將吻落在她的脖子,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她的味道還是那麽熟悉,有著清香。他一只手扶著她的臉,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將所有的呼吸都撒在她的耳根後面。

徐魯聽到他粗重的吸氣,眼眶頓濕。

她想問他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麽過的嗎,真的就狠心一個面都不閃,說走就走,說回來就能回來嗎?她不喜歡糾纏過往翻舊賬,說一遍又一遍,她知道男的都不愛聽。

她覺得自己太懂事了,女孩子不應該這樣。

徐魯想罵人,想吵架,想摔杯子,想錘他胸口,可這些做了,然後呢?她還是會難過,難過這麽多年來她一點都沒變,依然為他,成瘋成魔。

她忽然張開嘴,哭出聲來。

江措狠狠一怔,他從她的脖子裏擡頭看她,明明還是那個心裏眼裏都裝著他這個混蛋的小女孩。

徐魯哭的難過,淚水糊了眼。

江措低了低頭,笑哭著擡眼:“要不要打我幾下?”

她不擡手,他抓著她的手往他身上砸,每一下都砸的很重,她想抽出手來,卻被他箍著勁兒砸了一下又一下。

這狹小緊閉的屋裏,酒味,鹹味,一地的昏黃。

徐魯最後哭的都沒聲了,模糊著雙眼看他,一雙手被他緊緊的握在胸膛,隔著病號服貼著他的身體,涼涼的。

江措眼角濕濕的,低頭看她。

“那天二爺爺病逝裝棺,你站在你媽旁邊,我就在你後頭。晚上一堆人打麻將,你故意從我跟前經過,我知道。”

徐魯鼻子猛地又是一酸。

“你復讀考上江大新聞,每一年都去報社實習,有一年新年沒有回去,聽我媽說你談戀愛了。”

徐魯掐著他的胳膊,用力。

江措閉了下眼,淚滴在眼皮下,笑道:“08年江城發洪水,我剛好有事回去,經過你們報社那條街道,看見你被困在車裏,想過去的,沒來得及,他就砸了玻璃抱你出來了。”

徐魯的手忽的一松,愣愣看他。

“你住院那兩天,他來這,我見過。”江措說。

徐魯知道他說的是陸寧遠。

“我以為你會過得很好。”江措的聲音又輕又低,“所以妍妍,休學那一年怎麽過的能告訴我嗎?”

徐魯顫著嘴唇,慢慢放松下來。

“現在。”江措說著停頓了一下,道,“還想著那事兒嗎?”

他沒有挑明說那個字,徐魯卻懂了。

她曾經有過無數個夜晚想去死,總覺得死了就輕松了,不用像這樣行屍走肉的活著,沒有一點熱愛的活著。

他那一年離開,帶走了她全部熱情。

徐魯哭了一聲出來,又卡在喉嚨裏。

江措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女孩子,她一句話都不說,只是不停的掉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