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守株

四五月正是春暖花開景色最好的時候,無論是山林四野,還是城鎮村郭,處處都流露著融融春意。

但行走其間的阮振堂卻絲毫感覺不到,只覺得這天似乎還停留在數九寒冬,連風聲都是蕭瑟的。

他用最快的速度趕回了京城,抵達城門前的時候嘴唇幹裂,眼底幹澀,臉上皮膚被風吹的皺起。

他為了盡快趕回來,路上幾乎沒怎麽休息,但真到了這裏的時候,卻沒有立刻進去,而是在城門口一間簡陋的茶棚裏坐了下來。

這茶棚平日來往的都是些身份低微的平頭百姓,沒什麽好茶,不過是最普通的大碗茶湯而已。

店家見他風塵仆仆,看上去雖然狼狽,但衣飾不似尋常子弟,不敢怠慢,仔細地將桌子擦了,吩咐夥計上茶湯。

阮振堂仰頭灌了一大碗,對隨行的一人說了什麽,那人便點點頭進城了。

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過往匆匆的行人,也有依依惜別的親友,他端著茶碗默默地看著,又想起了兩年前大姐等在這給他送銀子的情形。

一切仿如昨日。

店家又給他續了碗茶,茶湯的溫度隔著豁了口的茶碗傳來,讓他冰涼的指尖終於暖和了一點。

劉昌和被人按著坐在了他旁邊一桌,坐下後也迫不及待地灌了碗茶,結果不小心嗆到了,發出劇烈的嗆咳聲。

他之前被聽雪送去順河的時候餓了好幾天,後來又被顧君昊暴打了一頓,傷口都還沒愈合就又被阮振堂拖著上了路。

路上走得太急,他又騎不慣馬,被人帶著顛簸了幾日,大腿磨爛一片,人也跟著病倒了。

阮振堂隨便給他找了個大夫開了副藥,確保他路上不會死,便帶著他繼續趕路。

但因為養的不經心,拖拖拉拉一直到現在也沒好,臉色青白,目光渾濁,人瘦的似乎只剩一層皮,端碗的時候手都在抖。

但是沒有人理會他,若不是因為他還有用,阮振堂甚至都不想給他找人醫治,隨便扔在哪個荒郊野嶺讓他自己等死去了。

劉昌和不知道他們為什麽不進城,想張口問問又不敢問,只能裹緊身上的衣服縮成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進城的人才又走了出來,快步來到阮振堂面前。

“二少爺,我問過了,大少爺這段時間一切如常,沒什麽不對的,但是……他身邊的慶元不在,據說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沒有回來。”

阮振堂點了點頭,讓他繼續去盯著,自己則坐著沒動,直到入夜城門要關上了,他也沒有進去。

店家見他面色不善,帶著的人又各個精壯彪悍,不敢招惹他。

可眼下他要撤攤了,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這位爺,不知您……”

一枚銀錠被人丟了過來,那繃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人道:“茶棚借我家少爺用幾日,你只管白日照常過來擺攤,晚上回去就是,我們不會亂動你這裏的東西。”

這銀子別說包他這茶棚幾日,就是把東西全都帶走也綽綽有余,店家哪有不應,當即說了幾句吉祥話,帶著夥計轉身離開了。

阮振堂說要在這裏待幾日,但其實兩天後就走了,因為他在城門口看到了匆匆趕回來的慶元。

慶元當時騎著馬一路疾奔,直到城門前才停下,根本沒注意那個破破爛爛的茶棚。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準備進城,不想卻忽然被人拉住了韁繩,害他險些從馬背上掉下來。

他坐穩後惱怒地轉過頭去,就看到本該在千裏之外的阮振堂站在不遠處的茶棚底下,目光沉冷地看著他。

慶元心下一慌,背上瞬間滲出一層冷汗。

但他很快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下馬迎著阮振堂走了過去,笑道:“二少爺,您不是去送大小姐了嗎?怎麽在這?”

阮振堂冷眼看著他,沒說話,他身後被擋上的劉昌和聽到這聲音後卻掙紮著冒了出來,看清慶元的模樣後跳腳大喊:“是他!就是他!當初我去見阮大少爺的時候,旁邊守著的就是他!”

慶元在看到劉昌和的瞬間面色大變,轉身就要跑,被剛才拉住他馬韁的人按住了肩膀,一腳踹在了膝窩。

他兩腿一彎,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只覺得膝蓋骨都要碎了。

阮振堂自始至終未發一言,抓到他之後就進了城,直奔阮家。

慶元被壓著跟在後面,兩股戰戰,看著阮振堂的背影,冷汗一層接著一層,把衣裳都打濕了。

在涼州的時候他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不敢離劉昌和太近,只買通了幾個乞丐跟著他,自己則暗中盯著他的住處。

後來他明明從乞丐那裏得知他把信送出去了,欽差夫人也確實接了,卻不見劉昌和再有動靜。

接連兩日,劉昌和都關在院子裏沒有出門,只叫了伶人去院子裏給他彈琴唱曲,似乎是迷上了這些靡靡之音,一時間只顧享受把正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