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身份

皇帝身前的禦前太監,當著宜春侯府眾人的面,對程瑜瑾大加贊賞,還送來了皇帝的賞賜。因為賞賜是送給程瑜瑾的,程瑜瑾跪在最前頭,程家其他人烏泱泱圍在兩邊,就連白發蒼蒼的程老侯爺、程老夫人也要跪在她身後。

程瑜瑾磕頭謝恩,接過代表著皇恩的錦盒。其余人看到這一幕,各有感慨。其中尤以程元賢心情最為復雜,他作為老子,都沒有接過宮裏的賞呢,反倒是程瑜瑾領先了。

程老侯爺十分欣慰,眼中隱隱有淚光。他沒有錯過黃衣太監出門前,似有似無朝程元璟瞥去的那一眼。

這個太監是皇帝身邊的老人,朝中閣老見了都得給他三分顏面,他對於十幾年前的宮闈陰私,當然也是知道的。

程老侯爺知道皇帝之所以龍心大悅,讓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公公給程家送賞賜,並不是因為屏風,而是因為屏風上的字。程瑜瑾的雙面繡誠然出色,惟妙惟肖,但是皇帝坐擁四海,精妙的繡品不知見過多少。如果不是因為寫字的那個人,繡屏就算再精致,也不過讓皇帝多看兩眼罷了,遠不至於封賞。

但是皇帝看出來了,還以程瑜瑾的名義給程家送來賞賜,就說明皇帝是認可程家的功勞的。直接封賞宜春侯府會驚動內閣,畢竟別說別人,就是程老侯爺自己,也想不出來程家男子有什麽值得獎賞……可是換成女眷,那就不一樣了,閣老們個個是大忙人,誰有工夫在意一個閨閣女子,恐怕連聽都懶得聽。

這件事,實在是天時地利人和,所有機緣都堆積在這一點,才讓程瑜瑾得了現成的便宜。這樣對大家都好,皇帝聖口一開,再沒有人敢拿著程瑜瑾被退婚說事了。

程瑜瑾也十分滿意,她並沒有想到背後復雜的緣由,只以為是自己的繡品入了當權者的眼。四匹錦、八匹絹倒不貴重,程瑜瑾自己也拿得出來。真正值錢的,是皇帝賞賜的金繡具,以及聖口說的典範。

曾經叨叨程瑜瑾太過無趣故而被退婚的,現在都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巴掌,轉而稱贊大姑娘真好,大姑娘真是閨秀楷模。畢竟皇帝都親自開口了,他們還敢跟皇上對著幹嗎?

連翹忍了一路,回到屋裏,終於能好好地笑出來:“姑娘,實在太痛快了。您沒見二太太和老夫人的臉色,明明都喪到家了,卻還要裝出笑模樣,嘴角都在抽抽。真是笑死我了!”

杜若也一臉笑意,她推了連翹一把,輕嗔道:“快收斂些吧,太過張狂,小心給姑娘惹來麻煩。”

“我知道。”連翹明白輕重,這種話出了屋子,她是再不會說的。不過連翹實在太高興了,她擠擠眼睛,興奮道:“姑娘,前幾天霍家和二姑娘剛剛訂婚。要是讓霍夫人知道今天的事,是不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程瑜瑾挑眉瞪了連翹一眼:“還笑?還不快去把禦賜物件收起來。”

連翹清脆地應了一聲,幾匹絹布倒好說,連翹捧著那個放著金繡具的錦盒,問:“姑娘,這個放哪兒?”

“放在進門正對的桌子上,對,把花瓶書畫等物都收起來,就放這套繡具。以後日日擦洗,務必讓每一個進門的人都看見。”

連翹和杜若忍笑,齊聲道:“是。”

程瑜瑾心裏也長出一口濁氣,她先前一直覺得自己活在雲端,時時刻刻要墜下去,直到現在,終於有些踏實感了。君無戲言,有了皇帝的賞賜,誰還敢說她壞話?她又何愁嫁不了好人家?

因為封賞的事,程家好幾天氣氛都是怪怪的。錦寧院喜氣洋洋,人人走路都帶著笑,而其他幾個院子,就著實笑不出來。

程元賢仿佛突然發現自己還有一個女兒般,對慶福說:“你對瑾姐兒也太疏忽了。雖然她不是你親生的,但既然過繼到我膝下,那便和我的親閨女一模一樣。你這個做母親,不好好關心閨女,怎麽還往其他人身邊推?”

慶福郡主在心裏罵,原先怎麽不見你說這種話?她一個人要操心一家子,還要替程元賢養女人,現在看見程瑜瑾冒尖了,倒想起做事後諸葛了。但是當著程元賢的面,慶福好歹克制住脾氣,好聲好氣道:“是我太忙了,疏忽了她。但雖然我不常見她,做母親的心卻沒少,她的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頂尖?”

程元賢畢竟理虧,說一說就罷了:“行,內院都是你管,我雖為父親也不好插手。你知道善待瑾姐兒就行。”

於是程瑜瑾便發現,自己的衣食住行突然變精致了,慶福身邊的嬤嬤來找她說話,也更加頻繁了。

程瑜瑾笑了笑,心裏如明鏡一般。她又不是傻,誰是真心對她好,誰是沖著利益,當她看不出來嗎?她的心只有這麽一點,放了她自己,最多再放幾個真心人,就再放不下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