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侯爺幹不來討好馬兒的活,但對如何討好姑娘卻早已修煉成精。

譬如出門在外,但凡姑娘多瞧兩眼的必定爽快掏腰包,無論是吃的喝的還是胭脂香粉首飾釵環衣料,他都能給包圓了。

不過今日的這位張姑娘算是個例外。

她昨日來的時候比較狼狽,那身舊衣裳沒法見人,忠叔便派人送過去兩身府裏家丁的男式短打,她也穿的有模有樣,半點不見拘謹。尋常女子出門必要敷粉塗朱在她這裏統統不必,只露出一張瑩白清透的小臉,一頭烏黑的長發高高束在腦後,身上連半點首飾都不見。意外的幹凈利索。

沈侯爺一路跟著她,還熱心介紹京城的好去處,春日看花冬日賞梅,夫人小姐們一年四季必備的宗教活動,香火旺盛的道觀廟宇,出了名的胭脂首飾鋪子,哪家的綢緞自南而來……林林總總,不勝枚舉。

張姑娘聽的心不在焉,對路上的各種鋪子視而不見,多瞄了兩眼蓮子糖的攤位,沈侯爺立馬慷慨解囊,差點把攤子上的蓮子糖買斷貨,被張姑娘強力攔住了。

她只拿了一小包,自己往嘴巴裏丟一顆,給野馬王嘴巴裏塞一顆,還摸摸它的大頭,問:“傅英俊,好吃嗎?”

沈侯爺左右看看:“……誰是傅英俊?不會是它吧?”

張姑娘終於露出個淺淺笑意,反問:“難道它不英俊嗎?”

“……英俊。”沈侯爺。

“傅英俊的美貌能不能排進京城前三?”

沈侯爺:“……”

沈謙自命風流多情,英俊無雙,但發小傅琛性格冷癖生人勿近,不但得九公主青睞,還引的京城許多名門貴女追捧,沒想到他養匹馬也大出風頭,還被起名傅英俊,真是讓人心塞。

“張姑娘不買點首飾嗎?”正好路過一家首飾鋪子,沈侯爺拒絕討論傅家從主子到馬匹的顏值問題,生硬的轉了話題。

“謝謝,不必了。”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沈侯爺繼討好傅琛府上的野馬王失敗之後,連討好小姑娘也一並失敗了。

唐瑛果真帶著野馬王去城郊溜達了一圈,來回足足走了十幾裏地,還讓傅英俊在野地裏放開跑了好幾圈,才戀戀不舍的跟著她往回走。

傍晚傅琛回府,好友沈謙癱倒在羅漢榻上向他控訴:“阿琛你知道嗎?張姑娘簡直不是女人!”

“胡說,難道她是男人不成?”

“男人都沒她那麽能走。今天我跟著她去遛馬,去城外打了個來回,一路走出去又走回來,腿都快斷了,她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回府之後還精神奕奕跑去廚房砌什麽灶……阿琛啊,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怪胎?”

傅琛對好友的身子骨大加嘲諷:“早說了讓你平時別太放縱,府裏一堆姬妾,外面還有無數紅顏知己,連個小姑娘的身子骨都比不過,你還有臉來告狀?”

沈侯爺:“……我怎麽可能比不上小姑娘呢?”為了表示他並非體力不支,硬撐著從羅漢榻上爬起來,結果跟著傅琛去馬廄,見到活蹦亂跳的小姑娘,再次敗退。

唐瑛回來之後,跟費文海砌了個餅爐,商量完晚飯之後,趁著太陽未落提了兩桶水給傅英俊洗澡。

傅琛跟沈謙過來的時候,正撞上她兩手各提一桶水,腳步輕捷過來:“大人——”她穩穩放下水桶,挽起袖子露出兩截雪也似的晧腕,開始利索的刷馬,令沈謙嘆為觀止。

沈侯爺小聲告狀:“你瞧瞧她,像個小姑娘嗎?”

唐瑛刷馬的手略停一秒。

傅琛注意到了熊豫所說的她胳膊上的傷痕,不著痕跡道:“看姑娘侍弄馬兒熟練,難道以前就幹過這活兒?不知道姑娘打哪兒來?”

唐瑛手底下幹活利索,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好像斟酌過似的說:“不瞞大人說,我家在白城,家父是養馬的,我從小就幫家父照顧馬匹,故而手熟些而已。”

唐堯的戰馬也是個烈性子,尋常由大將軍親自照料,涮馬喂食,沒有戰事的時候帶出去放風。她是在唐堯的馬背上長大,那匹馬頗有靈性,對小主子很是親熱,有時候唐瑛也替父親涮馬,或者偷偷帶糖豆喂馬。

她背對著傅琛,手底下不停,好像一點也沒有被旁觀的傅琛跟沈謙影響。

傅指揮使今日似乎很有聊天的興致,緊跟著又問:“姑娘怎麽想起來京城了?”

刷馬的手停了下來,那纖細的背影似乎不勝負荷,好一會兒她才說:“白城之戰,家破人亡,走投無路,只好來京裏求活路。”說完了她便繼續彎腰舀水涮馬,還加快了幹活的速度,很快便將野馬王打理幹凈。

“原來姑娘家裏是開馬場的啊?”饒是沈謙全無心肝,也從這話裏聽出了酸楚之意,他最見不得美人傷心,連忙打岔:“姑娘你放心住下來,傅指揮使雖然家底子未見得多厚,但多養兩張嘴還是沒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