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引蘭姑娘說話慢條斯理,同雪蓮那爽脆的嗓門完全不同。

“趙世子頭一夜留在奴房裏,奴與世子下棋彈琴,還聽世子講南越的風俗,是瞧見世子隨身帶著個荷包,裏面鼓鼓的,但不知是什麽。後來見世子掖在枕下,忍不住好奇問過,世子便拿出來給奴瞧了一眼,真是個精巧的寶貝。次日世子走的時候帶走了。至於幾時丟的奴就不知道了。”

這番話之前傅琛一起詢問的時候,她就是這麽回答的。

反倒是雪蓮當時還奇道:“什麽寶貝?”

兩人素來不和,引蘭抿嘴一笑,住口不答,雪蓮討了個沒趣。

“那小賤人就喜歡裝模作樣。”雪蓮扯開了話匣子就打不住:“姑娘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不知道趙世子那荷包裏裝著什麽寶貝。再說我們做這行的,把客人哄開心了多拿賞銀就行,誰管客人還隨身帶著什麽寶貝。”

分開訊問,房裏只剩下她們兩人,唐瑛幾番試探,雪蓮的態度隨和多了。

“你可見過趙世子隨身帶著的紫色荷包?”

雪蓮絞盡腦汁使勁想,還有幾分茫然:“趙世子那日不是帶個松煙色的荷包嗎?”

之前兩人一起訊問,並沒有問及荷包的顏色。

但富貴人家日常配飾每日換也不出奇,更何況是趙世子這等風流倜儻的少年郎。

唐瑛:“你確定?”

雪蓮:“……應該是松煙色。”她又有點猶豫:“那晚我們喝了不少酒,還贏了世子爺不少銀子。”她日常以賭技跟酒量而聞名,慕名前來的許多好賭的客人都喜歡來她房裏玩耍,賭到興頭上喝點酒助興也是正常。

唐瑛拉開門,通知熊豫去找老鴇,把那晚往雪蓮房裏送酒的丫頭叫過來,而雪蓮還撐著下巴苦思趙世子荷包的顏色。

果如雪蓮所說,與送酒的丫頭證詞一致,趙世子也是酒中英豪,兩人加起來喝了近乎兩壇子陳釀,玩的盡興了才和衣而臥。

雪蓮:“次日奴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世子爺早都不見了影蹤,也不見床上有他遺留的荷包。”

一行人從鴛鴦樓出來之時,夜色已深,不少店鋪都已經關門。

劉重的肚子咕嚕嚕直叫,他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大人,要不咱們找個地兒去吃飯吧?”

傅琛:“四殿下以為?”

元鑒是個隨和的人:“聽傅大人的。”

傅琛帶著幾人走街串巷,都快把人繞暈了,他才來到一處破舊的門臉,但見門口挑著一盞破舊的燈籠,挑開門簾進去,不大的店面裏放著十來張油膩膩的桌子,一股羊肉的味道撲面而來。

正坐在櫃台後面昏昏欲睡的店主頭發黃白,見到傅琛忙迎了上來:“大人又忙過了飯點?今日有清湯燉的軟爛的羊肉,熱熱的喝一碗驅驅寒氣?”

傅琛點點頭,那老丈便轉往後廚去盛羊肉,又招呼夥計貼餅子,起鍋做菜,熱熱鬧鬧的折騰起來。

等到一口熱熱的羊湯入喉,唐瑛恍然大悟:“不怪文叔總說大人以前忙到半夜回府,多半都不會再吃宵夜,原來是有吃飯的地兒啊。”

熊豫嘀咕:“文叔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他廚藝太差,何至於大人半夜回府,連頓適口的飯都吃不到。大人可不得在外面吃嗎?”被傅琛瞟了一眼,他忙端了碗下桌子:“我去廚下吃還不行嗎?”

唐瑛輕笑。

等到飯菜上齊,那老丈便很乖覺的退去了廚下,空蕩蕩的店裏只余他們一桌四人。

幾人邊吃飯邊交流得到的信息。

唐瑛先說:“根據雪蓮的說法,那晚她跟趙世子喝了不少的酒,但問起來她倒沒記錯荷包的顏色,趙世子裝著鬼工球的荷包恰是松煙色的,只是清晨醒來趙世子已經不見了,也沒見他落下荷包,如果她說的實話,那東西也不是在她房裏丟的。”

傅琛道:“東西不是她偷的,但未必不是在她房裏丟的。”

趙世子次日醒來,一路晃蕩著回四方館,半道上還吃了頓早餐,聽他說路過一處耍百戲的攤子,還湊過去瞧熱鬧,扔了一把碎銀子。

等到回去換衣服,才發現裝著鬼工球的荷包不見了。

元鑒:“傅大人如何斷定鬼工球有可能是在雪蓮房裏丟的?”

唐瑛:“大人此話何意?”

劉重個飯桶,提了一整日筆,又茫無頭緒,索性不參與討論,只埋頭苦吃。

傅琛:“本來也不敢確定,但審問引蘭的時候,我隨口問了一句,她房裏的熏香味道挺好聞,侍候她的貼身丫環自誇,說是那香是引蘭自己所制。”

唐瑛腦子打結:“難道香跟鬼工球的丟失有關?”

“只是一個猜測啊。”傅琛喝一口羊湯:“大長公主身邊有四個大丫環,當初有三個跟著她進了禁騎司,現在留下來的只有姚娘跟春娘,蕓娘一直留在公主府裏管內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