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引蘭之死在禁騎司掀起一波動蕩,讓幾位主事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春娘與姚娘跟隨大長公主多年,從來也沒想過跟大長公主對立的一天來的這麽快。

正如姚娘所說,禁騎司是陛下的,而不是大長公主的,有人能在春娘的眼皮子底下把引蘭給毒殺了,就說明內獄還有人唯大長公主之命是從,而且人數未知。

傅琛知道引蘭被毒殺之後,聚齊了春娘、姚娘關起門來開會,不知道他們都討論了些什麽,但緊跟著禁騎司開始了一輪嚴格的自查,鳳部倒還好,沒什麽問題,這幾年傅琛一手把持,早剔除了不穩定因素。

內獄跟影部就比較麻煩了。

原本就是大長公主的地盤,甚至春娘姚娘還曾是她的人,更別提下面的人都曾經效忠大長公主多年,她雖然帶走了自己手底下的骨幹成員,可是難保還有埋下的暗棋。

春娘一旦下定決心,執行起來也是雷厲風行,很快齊集手下,查出引蘭死的當日曾經去過牢房之人,用兩具手下的屍體向鳳部與影部展示了她的自查成果,順便讓手底下的人認清楚自己應該效忠的主子,除了皇帝陛下,不作他人之想。

姚娘不甘示弱,帶著新收的小徒弟將城中四處據點都查了個遍,還進行了大幅的人事調動,有幾十人被剔除,換到了不緊要的地方去,一夜之間她身上的風塵氣都全部收斂了起來,露出影部主事的威嚴,看著倒好像是換了一個人。

唐瑛:“……”總感覺跟了個假師父。

姚娘接連奔波七日,倦極便撐著腦袋坐著休息會兒,她睡技高超,靠著椅子也能秒睡,半個時辰醒來依舊神采奕奕,精力旺盛的讓小年輕唐瑛都自愧不如。

唐瑛本來睡眠就糟糕,加上忙的昏頭腦脹,不能抽空補眠,等到傅琛隔了七日見到她,都懷疑姚娘虐待她了。

“姚姑姑,張瑛這是惹您不高興了?還是哪裏做的不夠好?”

姚娘是個精致的女人,再累臉上的妝容也難露出頹相,忙的腳不沾地三天,出現在傅琛面前居然與以往沒什麽區別。反觀小徒弟唐瑛,膚色本就帶著一點病氣似的,又不是個愛捯飭的丫頭,兩只黑眼圈活像是被人按著惡作劇塗了一圈青色的顏料,面白似鬼,拖著遊魂似的身子飄進來,靠著門框就出溜了下去,眼看著要在傅琛的廨房裏盤膝坐在地上,面前再擺個破碗就可以直接開攤討飯了。

“沒啊,小丫頭挺聰明,手腳也麻利,使喚起來很順手。”她嫌棄的瞅一眼:“就是這副模樣也太邋遢了。”看樣子已經忍了唐瑛許久,若不是仍在孝中,恐怕早被姚娘拖去親自上手打扮了。

唐瑛已經被姚娘沒日沒夜的工作方式給蹂*躪的生不如死,多說半個字都浪費力氣,對她的嫌棄更是充耳不聞,只想找個地兒睡死過去。

傅琛幾步跨過去,揪著唐瑛的後脖領子把人拖到了椅子上坐下,手背無意掃過她脖子上的肌膚,只覺燙的驚人,氣急敗壞的說:“既然使喚的順手,她怎麽成了這副德性?”

“你這是替小丫頭出頭?”姚娘從他的話裏聽出了關切之意,這可是難得見到的奇景,笑眯眯打趣:“我說傅小子,你是小丫頭什麽人啊?”

是啊,你是她什麽人?

傅大人被噎的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裏,不上不下,猶如這兩日的心情。

七天時間,禁騎司內部動蕩之時,外面的世界也足以發生許多事情。

先是桓延波被刑部的人押解出了京城,於三日前奔赴嶺南,包子帶著個小兄弟一路跟隨,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

大長公主在城外十裏長亭送走了獨子,回府就對外宣布“臥病在床”,太醫們整日進進出出,她院子裏的小藥爐日夜不停,侍候的丫環們身上都飄著濃重的藥味,連宮裏的皇帝都驚動了,賜了許多貴重的藥材以示安撫。

大約是皇帝陛下的賞賜沒有安撫到大長公主送別獨子的傷痛,她的病情不見起色,湯藥依舊日夜不停的端進房裏去,太醫們開的方子似乎都不太對症,沒能讓大長公主從病榻上坐起來。

二皇子親自過府探望,約莫在大長公主府裏逗留了一個時辰才離開,看樣子姑侄倆應該相談甚歡,開解的不錯,據說次日大長公主就能起身了。

這些都不足以讓向來眉目深斂,心事如同寒潭靜水,外人難窺的傅大人心情煩躁。

打亂傅大人全盤計劃的是兩日前聖上頒布的賜婚聖旨,賜唐堯之女為二皇子妃,婚期未定。

“她是從我府裏出去的人,本來就沒準備交到姑姑手上,是您強搶了去,好歹瞧我面上也該照顧著些,姑姑倒好,不折騰去她半條命,您是心裏不痛快吧?”

“說的我跟街頭強搶民女的地痞無賴似的。”姚娘輕佻一笑:“你小子心疼人就心疼人,何必往我頭上扣帽子。”提起這事兒她就有滿腹的抱怨:“這丫頭年紀輕輕不懂保養,藏著一肚子心事,都快把自己個兒煎熬成人幹了,這可不關我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