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唐瑛感受到背後靠的極近的男人的胸膛,目光停留在自己頭頂上方按著門板的那只修長有力的大手,悄悄咽了下口水——傅大人似乎、好像……很生氣啊?!

她對安撫生氣的男人不太在行,更何況是被她隨便借來一用做擋箭牌的傅大人,這位堪稱禁騎司高嶺之花,在影部待久了,就能被動接收到許多關於傅大人或真或假的傳聞。

“哎呀呀大人——”唐瑛轉身,由於身高差距,只能仰頭說話,無端覺得自己的氣勢矮人一頭,邊陪笑邊從他臂彎鉆了出來,嬉皮笑臉往裏走:“咱們有事兒好商量,做錯了事兒的是屬下,您要是覺得被利用了生氣的不行,那不如……我從窗戶裏跳下去算給您陪罪了行嗎?”

不等傅琛阻止,她已經兩步竄了過去,推開了雅間的窗戶,一個閃身躍了下去,逃之大吉。

傅琛幾個大步跨過去,探頭朝下瞧去,她已經落到了地上,笑著向他招招手,翻身上馬跑了。

傅琛:“……”他哪裏是生氣?

不過是想要借著生氣的由頭逗逗她而已。

傍晚時分,天色暗沉,鉛雲欲墜,寒風瑟瑟,等到臨街的鋪面掌起燈,雪花扯絮般落了下來,還不見唐瑛的影子。

傅琛撐著一把油紙傘去他們居住的小院,開門的是張青,似乎對於他的到來很是意外:“大人,這麽晚了可是有事”他收拾整齊,看樣子好像要出門,剛剛拉開小院就見到了傅琛。

“唐瑛不在?”

提起唐瑛,張青有一肚子的不快:“自從早晨她跟大人離開之後,就連個影子都沒再出現。還病著呢,也不知道回來休息,亂跑什麽呀?”

傅琛攔下了他,派人去找唐瑛,自己反而邁進了小院,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張青跟著他進去,點亮了油燈,請他落座。

傅琛坐了下來,怔怔盯著油燈出神。

張青也不催他,等了好一會兒,手邊的熱茶都涼了下來,傅大人才說:“二皇子今日請了並州唐家的人前來,假小姐已被揭穿。”

“那她人呢?”張青回想傅琛一臉凝重:“難道是二皇子府扣押了她?”不然都大半夜了還不見她回來。

傅琛想起她言辭如刀,逼的二皇子手忙腳亂,還想拿抗旨的罪名來壓她,沒想到卻被她反將了一軍,唇邊浮起淺淺笑意:“他用什麽理由扣押呢?”他猜測唐瑛的去向:“她有事去忙了,大約還在禁騎司呢。”

他遲疑一瞬,終於還是問出了在自己心頭團了一天的問題:“那個俞小將軍,可是俞安?你家小姐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郎?”

張青沒想到他提起俞安,不過此事也沒什麽可隱瞞的:“大帥跟俞將軍都有此意,不出意外的話,他們應該會成親。”

傅琛眸光幽深,面上一點強裝出來的笑意退的幹幹凈凈,內心幾度掙紮:“他……俞少將軍是怎樣的人?”他很想知道,那藏在她心裏的是怎樣的人。

張青等於看著唐瑛與俞安從小打打鬧鬧的長大,提起俞安竟也有說不完的話,在這個寒冷的冬夜,外間雪花紛飛,那些白城的過往在眼前緩緩鋪開:“……俞安他跟小姐從小玩在一處,小時候兩個人一起結伴去偷杏子摘花,在街頭拉起一幫小毛頭打架,他們躲在一邊瞧熱鬧,淘氣的不得了……”

“俞安沒少為小姐背鍋,挨了打轉頭就笑嘻嘻跑來找小姐,傻小子一個,心裏眼裏全是小姐……”

“……”

“那時候大概是小姐最快樂的時光了,也是俞安最快樂的時光……”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陪伴著對方長大,成長的歲月裏全是對方的痕跡,假如沒有意外,白城未破,他們會在邊城做一對幸福的小夫妻,打打鬧鬧的過下去吧?

傅琛忽然起身,不敢再去追問唐瑛的過去。

他走在紛紛擾擾的雪地裏,連傘也忘了打,任由冰涼的雪花落到自己臉上,身上,張青提著傘追出來,他卻已經走遠了。

三天之後,他總算在禁騎司見到了唐瑛,那還是鬼工球失竊案不得不與他見面,而且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居然很沒出息的拖了晚玉一起過來,縮頭縮腦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傅琛擡頭看到,面上緩緩綻出一點笑容:“進來吧。”

唐瑛就跟雪地裏覓食的雀兒似的,蹦了進來,又警惕的朝外面瞧一眼,那模樣戒備不安,好像他門外還埋伏著人手準備捕捉她。

“過來。”

唐瑛隔著案子遠遠與他對視,笑的狡黠:“大人消氣了?”看樣子準備情勢不妙就跑路,還朝門口的晚玉打了個接應的手勢。

“你什麽時候膽小如鼠了?”傅琛都要被她給氣笑了:“也不怕同僚笑話你!”

唐瑛仔細審視傅大人的表情,見他目光溫和,不像是要發作自己的樣子,總算放心了,朝晚玉揮揮手,後者站在傅大人的廨房門口就渾身不自在,一得了指示立刻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