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長公主聽的咯咯直樂, 猶如一只正在下蛋的老母雞, 滿滿都是收獲的快樂,以至於比起她以往的形象, 這等突兀的笑聲簡直是失態了,本人卻渾然未覺, 甚至還有幾分幸災樂禍:“陛下啊, 您可有點識人不明了。”

唐瑛:“……不止吧?”還腦子不清楚妄圖追求長生, 被人忽悠亂吃東西。

南齊帝坐直了身子, 怒火在腹中翻滾, 帝王的尊嚴卻如同一個嚴絲合縫的蓋子, 牢牢壓制著怒氣,讓他……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還是平靜的, 只是眼神兇狠,質問道:“唐瑛,你意欲何為?”

“陛下稍安勿躁,您等會便知道了。”

甘峻從隱身之處冒了出來, 護衛在南齊帝身邊,警惕的注視著唐瑛。

不過片刻之間,外面已經傳來震天的喊殺之聲, 兵器相擊, 許多人奔跑的聲音,還有內侍破門而入,直闖了進來,跪在南齊帝面前求救:“陛下, 湘王殿下帶人殺進來了……”

南齊帝從聽到“湘王殺了皇太孫”就恍如夢中,緊跟著聽到湘王殺進來,頓時慌了:“甘峻——”

甘峻彎腰向他耳語了一句,他的神色便鎮定了幾分。

湘王來的很是迅速,甚至從東宮到清涼殿一路之上遇到的禁衛軍並不多,他帶人沖殺過來,順利的出乎他的意料,讓他不得不驚嘆大長公主的能力——有她襄助如虎添翼。

他闖進清涼殿的時候,一手提著皇太孫的腦袋,一手提著長劍,身後還跟著數名赳赳武夫,護衛左右。他的劍上還滴著鮮血,那是外面侍衛與宮人們身上的血。

父子久別重逢,做父親的怒目圓睜,指著他罵道:“逆子!畜生!骨肉相殘,天理難容!”做兒子的將皇太孫的腦袋“砰”的扔到了他床邊,神色冷漠毫無歉疚之意:“父皇也別責罵兒子,都是您逼的!太子去了,按理本應是兒臣做太子,您老人家偏要將他立為皇太孫,我到底比他差到哪兒了?”

“元奕可不是兒臣殺死的,他是死於父皇您的寵愛!”

唐瑛對他的甩鍋技術嘆為觀止,還毫不客氣的笑出聲:“湘王殿下言之有理!”引的他瞧了她一眼,頗為意外竟然在清涼殿見到了她,思及她的官職,又覺尋常,只是驚異於她居然對他的話大加贊賞。

“混帳東西!”南齊帝傷心皇太孫的無辜慘死,亦憤怒湘王的狠辣無情,骨肉相殘,連太醫的告誡都拋之腦後,咆哮道:“逆子,奕兒到底哪裏對不住你了,你要對他下此狠手?!”

湘王絲毫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他冷靜質問:“不是奕兒對不住兒臣,而是父皇您對不住兒臣。您寵愛兒臣多年,明知道兒臣想要那把椅子,您卻轉頭就驅逐兒臣出京,冊封了元奕做儲君,都是假的,您的寵愛全都是假的!假如您早早封了元奕做藩王,讓他帶著王妃出京,兒臣保管是最好的皇叔,逢年過節都重重賞賜於他。可惜您非要逼著他坐那個位子,丟了性命難道不是父皇之過嗎?”

這些話,他憋了兩輩子。

上輩子等他回京奔喪,逼宮奪位,再也沒機會質問南齊帝,卻仍舊對他寵愛皇太孫的行為耿耿於懷,這輩子天可憐見,終於讓他有機會當面問出來。

南齊帝做夢都想不到,湘王竟然如此狹隘,得不到便在毀了對方。

“你……”他這輩子高踞帝座,注視著下面朝臣互相撕咬的形象全無,卻從中調解漁利,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與自己的兒子狹路相逢,被堵的啞口無言。

唐瑛:“……”皇帝陛下的嘴炮技能明顯沒有點亮,胡攪蠻纏的無賴式思維有待提高。

不過——她尋了個繡墩自顧坐了下來,翹著二郎腿支頤瞧的好開心。

父親兄長,你們英魂未遠,可曾瞧見了?

南齊帝環顧內殿,侍候的幾名內監宮人嚇的瑟瑟發抖,縮在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元蘅與唐瑛好整以暇,都是看戲的神情,明顯事不關己,湘王血染披風卻半點不見癲狂之態,儼然奪位之事已經做了不止一回,殺了皇太孫就跟宰殺了一只羔羊般尋常。

“你們……你們原來是一夥的?”他全身都在顫抖,尤其是另外半邊還算靈便的身子似乎有控制不住的跡象,卻還是沒辦法壓制自己憤怒的情緒:“你們合起夥來造反?”

唐瑛連忙舉手更正:“不好意思陛下,您猜錯了,我與湘王可不是一夥的。”伸出小拇指比劃了一下:“不過順手幫了湘王殿下一個小忙而已,比如……假傳聖旨調開了宮裏的大部分禁衛軍,好方便湘王殿下行事而已。”

湘王:“……那就多謝唐小姐援手了。”

南齊帝:“……”

大長公主:“……”

殿內一時落針可聞,反而將外面還未平息的廝殺聲襯的更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