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2頁)

我幹笑了兩聲,四處仔細看了看,見果真沒人,便領著他一路走到我屋前,自個兒回屋裏取了紅纓槍來。

狐裘太厚重,很是礙事,索性脫了下來,扔給了他。我屈指彈了彈槍身,隨手起了勢。

一套槍舞了一半,他倏地臉色一變,身形忽動至我面前,擡手握住了槍身。“有人來了。”

我大驚,凝神聽了聽,確是向著這邊兒來的。慌亂之中,拉著他躲進屋裏,可我不常住上京,是以房內擺設不多,竟是找不到能藏人的地兒。

這若是被抓個正著,帶太子殿下翻墻進自家後院這事兒,還不必母親動手,父親先得脫我一層皮去。

我咬咬牙,看了他一眼,也來不及多說,只繞過了屏風,將他往我榻上一按,“殿下切莫出聲,只管躺平了就是。”又將被子扯開,往他身上一搭,將床幔放下來遮好,裏面的燭火吹熄了,兼之屏風一擋,不進去仔細看應是看不出什麽的。

做完這些,我方跑出門,剛好撞上了大哥。

我心裏有鬼,自然不能直視著大哥,低下頭瞧著足上靴子前頭沾了塵土黑了的一塊兒,“大哥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

他聲音從上頭傳下來,“我倒是想問你。沒見著你從前頭過來,怎麽已經進屋了?”

我擡頭把目光別開,偷偷挪了兩步,盡力將門擋著,“嫌麻煩就...從墻上翻進來的。”

他啞然片刻,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幾遍,終是只嘆了口氣,將手中一小錦盒遞給我,“你賀姊姊托我轉交的。”

我打開來看了一眼,一只朱紅的平安符躺在裏頭,塞著符紙條,瞧著形制像是從護國寺求來的。

我不禁含了幾分笑意,妥善收在身上,“大哥還有旁的事嗎?”

他若有所思地朝門裏頭看了一眼,將目光收回來,“槍練完了記得收好,隨手扔在地上是什麽樣子。明日一早便走,你今日還是早些歇息。”

我點點頭,盼著他快些走,他卻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夜寒霜重,你當心些,莫著涼了。”

待到我進到房內,先將燭火點起來,太子翻身從榻上起來,氣氛一時有些...難以言表。

我背對著他,清了清嗓子,“夜寒露重,殿下還是早些回宮罷。”

他在身後低低應了一聲,我聽見他起身往外走的聲響。

“秦安北。”

我擡頭望過去,他站在門前,身後夜色濃重如潑墨。

“孤等你回來。”

我輕輕點點頭,他便轉身匯入了夜色裏。

眼前的燭火忽的爆了一個燈花,“噼啪”一聲。

我追上去,踏出屋門,方覺寒風滿面,天飄起了細細碎碎的小雪,而方才那人,早已不知何處了。

風雪簌簌,我擁著被子,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我擡手將槍橫著一劃,又往上一挑,目光隨著槍尖往上走,正撞上靠在拱門邊的人的目光。

他眉眼含笑,看著我的樣子溫柔極了。大概是秋罷?

秋天是很舒服的,天又高又遠,踩在落葉上的窸窣聲響,還有果木熟透的香氣。可他這一望,勝過了所有。

我忍不住松手丟下槍,快步走向他。只差咫尺的時候,面前的景色又通通潰散而去,只余下了地上一把銀槍。

我心裏有些沒底地慌張,便想拿槍來。我蹲下身去,五指握住那槍身,往上一提,槍離地二寸之時脫了手,“哐啷”一聲。

我定定神,改用雙手握住,試探著往上提。槍紋絲不動。

我不可置信地將手舉到面前,輕輕握了握——根本握不起拳來。

我焦急萬分,在原地打著轉,四周明明皆是虛無,卻一步也走不開。

好容易在最後一絲理智被絕望吞噬前,那個人影又慢慢靠近,仿佛抓住了溺水時最後的浮木,我心下稍稍安定下來。

我本想站起身,可使了幾次力,都沒能起來。他走近了,蹲在我身前。

我擡眼看他,滿心的委屈,可剛觸到他眼神,便覺那顆安定下的心,又被生生拋在了半空中。

他眼中那泓秋水,被一寸寸凍結起來,看著就叫人淒寒入骨。

我有幾分驚恐,本是坐在地上的,如今手腳並用往後退,十分狼狽。

他淡淡一瞥,伸過手來,扣住我喉嚨,手一點點收緊。

“不要!”我驚坐起來,背上一層冷汗。天已是蒙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