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2頁)

後來二哥同我講,剛接到消息的時候,父親內疚得整夜整夜睡不著,還得顧著軍中種種,一時添了白發。他壓根沒生我的氣,只是生自己的氣罷了。

二哥還說,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了太子殿下。以前沒瞧出來,這位以後要登金鑾殿的,活脫脫是尊殺神。他本是在別處的,接了消息當夜便發了總攻,本以為要打上幾日的硬仗,愣是一夜便定了勝負。他走後,火光還燒了整整兩日才滅下去。好容易勸住了,後來他要帶死士潛入城中,同賀盛裏應外合,秦賀兩家自然皆是不允。其中兇險一眼便瞧得出,哪個敢叫儲君犯這份險?結果這位殿下不僅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還冷笑一聲,撂下一句,“孤要做什麽,你們哪個攔得住?”

我捏了捏眉心,這怎麽聽都不像是個賢良明理的未來君主該有的作為,反倒頗有幾分暴君的影子。依我這顆憂國憂民的心來看,實在堪憂得很。

二哥一口氣說了許多,而後小心翼翼問我,這些日子當真沒受什麽委屈?我支著腦袋,仔細想了道:“委屈終歸還是心裏要委屈的,不過其實也沒什麽。”

他便長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把我頭發都揉亂了,“那便好那便好。二哥這不是看你性子一下轉了個個兒,生怕你是受了刺激。”

我沒接話茬,他像是在想些什麽,終於想完了,一臉愁苦地問道:“你不會是要在回京的路上折騰什麽罷?所以就先應下來,好叫我們放松警惕?”

我翻了個白眼,委實不想同他說下去了。“我還有什麽好折騰的?折騰了能作甚?”

不過軍中還有諸多事務的尾巴要收拾,待一一了結,也是往常太平日子裏該回上京過年節的日子了。經此一役,契丹傷了元氣,一時半會掀不起風浪,而我軍也不好再深入。是以皇上千裏迢迢頒了旨下來,意思很直白,約莫就是該過年了,朕還是十分體貼下屬的,賀將軍和定遠侯都離開上京這麽久了,該回家過個年了是不是?順帶著幫朕把太子帶回來,人之常情嘛,朕很是掛念他。

班師回朝那一日,我原本想著要不要裝一壺沙子帶回上京做個念想,蹲在地上抓了一把又一把,看它從指縫傾瀉下去的時候,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倒不是我嫌太蠢,而是覺著這些景色留在心間便是極好了,若是一昧偏執地想留點什麽,反而失了最初那份驚心動魄。

甫一回到上京,便是一場接一場的慶功宴,母親一面聽說了北疆的種種,既後怕,又慶幸我終是留了下來,一面立即著手開始對我進行大幅改造。我深深曉得掙紮是無用的,不如順著她些,便破罐子破摔地跟著學了。

賀家與府上聯絡實則並不熱烈,即便是這兩年間擡頭不見低頭見,回了上京也便消停下來了。依我看這倒是明智之舉,倘若真同賀家聯系密切起來,難免要惹人非議。不過如此一來便不常見賀盛,只是偶托賀家姊姊捎來只言片語。賀家姊姊是常來府上的――閨中姊妹們私交好一些,是牽連不上府上的。

太子要養傷,要上朝,要議事,還是隔三差五找著由頭同大哥商議什麽,至於到底是什麽,我觀察了一段日子,各種各樣的什麽都有,是以最後我也不曉得他們到底是在商議什麽。只曉得他來府上三次,兩次都是能“無意”碰上我的。

近些日子宴席參加的多了,是有一個好處的――第二日裏便能問憐薇都聽說了些什麽。小姐們不是不議論這些,只是不當著外人面議論,而當著外人面議論的熱火朝天的,各府上都有,熱鬧程度與府上的丫頭婆子數量成正比例。

憐薇忐忐忑忑說各府上小姐都不是很歡喜我,北疆出的事在上京也傳了個遍,母親意識到的時候再想封鎖消息已是晚了,是以她們都說我是要嫁不出去的。

我一面嗑著瓜子,一面點了點頭,我已有了賀家姊姊,旁人歡不歡喜我,我也不在意。至於成親這事兒,依父親想法來的話,即便我真嫁不出去了,他也能從軍營裏挑一個頂頂好的來娶我,何止一個,一隊都成。

憐薇愈發忐忐忑忑道,她們還議論說,太子殿下到了許太子妃的時候了。

我吐出瓜子皮,輕輕搖了搖頭,心裏想道,不知是哪家府上的丫鬟婆子,即便是說閑話,也太沒遮沒攔了,別家府上小姐的婚事議論起來已是極不妥當的,儲君的婚事都敢議論,真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