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前頭幾天就只是同謝士洲膩歪在一處,回過門後,錢玉嫃才真正開始她深宅大院的生活。

之前跟謝士洲過來就感覺他家裏地方很大奴仆眾多,嫁過來之後錢玉嫃才見識到什麽叫認人認得頭疼。好在丫鬟婆子眼力勁兒大多不錯,碰上都知道先做個自我介紹,這樣幾天下來錢玉嫃總算是把各位女眷房裏的得意人認全了。

常替老太太跑腿的一春一夏,太太跟前一紅一青,柳姨娘房裏有個簪花,薛姨娘房裏的叫碧珠,朱姨娘房裏的叫金蓮,大少奶奶跟前的是小福,還有二少奶奶,她陪嫁丫鬟叫百靈……

這日謝士洲讓陳六約去,出門前給錢玉嫃留下話,說中午興許不回來,讓不必等他。錢玉嫃替他整了整衣襟,又取了披風給四喜拿著,讓他冷就穿上。謝士洲聽完,偷親她一口大笑著走的,錢玉嫃立在檐下目送人出去,正打算回屋,太太跟前的紅兒過來。

“少奶奶好,奴婢是在惠安堂做事的,太太有事找您。”

白梅就要去取披風,讓錢玉嫃叫住:“就幾步路用不著那個,白梅你跟我去,青竹看著院子。”

這兩個丫鬟伺候錢玉嫃好幾年了,用著也還順手,就作為陪嫁跟到謝家。以前她倆只看到謝三少爺對自家姑娘的用心,到這頭才發現謝家大宅不是個好待的地方。前頭聽人說陳家水渾,這裏不遑多讓。

好在姑爺實心實意,寧壽堂裏老太太對姑娘也關心。

太太就看不出,甭管是成親之前或者之後,幾次見她話都不多,態度稱不上壞,也並不熱情。當然有姑爺陪著的時候是例外。

聽說要去惠安堂,白梅心裏怪緊張的,又怕自己表現不好丟了姑娘的臉,才勉強自己冷靜下來。

同她相較,錢玉嫃要自在很多,她好像已經把謝家大宅當做自家,從容的跟在紅兒身後,過去這一路還問她:“太太近日心情如何?”

“少爺成親,太太自然高興。”

“那你知道太太找我所為何事?”

“您太高看奴婢了,太太的心思哪是我們下人猜得透的?”

從謝士洲的院子出來,沿著走廊順出去,到惠安堂或寧壽堂都不算遠。錢玉嫃捧著手爐不多時便走到地方,紅兒帶她過了穿堂進裏面院子,謝夫人在暖閣裏頭,好像在看什麽冊子,聽丫鬟說三少奶奶到了,她才停下手邊的事看向進門那方。

錢玉嫃也看到坐在榻上的中年美婦,低頭給請了個安。

太太讓她在下方坐,說不用伺候,讓丫鬟出去。

這時候錢玉嫃還不明白她的用意,她只覺得太太一雙眼上下打量著自個兒,很像去年冬天來謝府賞梅那次。那一次,謝夫人看起來熱情很多,今兒個,她更多是挑剔。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依我的喜好,不會擇你做兒媳婦,是兒子喜歡,他性子擰脾氣也犟,家裏管不得他。我說這些你恐怕也不愛聽,找你來是想告訴你,你如今是我謝家的三少奶奶,不再是錢家小姐,往後也別想著要男人逗你哄你,心思從兒女情長上收一收,學學掌家的手段,你男人貪玩好耍你多說他,讓他少去折騰那些有的沒,心思放在正道上。”

以前曾聽玉秀姐姐說過,婆母不是母,別指望她真拿你當親女兒疼。

錢玉嫃從前不明白,這會兒有體會了。

謝夫人說了這麽許多,還等著錢玉嫃應聲,錢玉嫃想了想,回道:“兒媳不明白。”

“讓你多管管他,莫要他闖禍,敦促他,讓他好好上進。”

“娘真看得起我。都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從來只有要妻子恭順,沒有讓我們去管束相公的。再者,我不覺得他荒唐,我相公就是率性一些,可心裏有成算,像今兒個出去便是同陳六少爺商量正事去的,哪就不上進了?”

然後錢玉嫃知道了,謝夫人看不上兒子搞那些事,她要的是謝士洲跟謝士騫和謝士新一樣,在家做事,以後才好順順利利接下家業。

可錢玉嫃是知道的,謝士洲對自家生意沒興趣啊。

她一個新媳婦,怎麽可能出這個頭?迫使男人丟了手邊感興趣的事去做他不感興趣的?不得鬧糟?

謝夫人還道:“他既然喜歡你,你說的他總會聽。”

錢玉嫃覺得,易地而處,要是謝士洲反過來對她說教,這不許那不讓,她起初興許是會聽吧,多兩次肯定煩,再聽見保準甩臉走人。走到那一步,再深的夫妻感情也能磨沒,不出一年就能兩看生厭。

錢玉嫃說:“他是我相公,又不是我養的狗。他有他想法,只要不去嫖不去賭,有好好在做事,我不可能去強迫約束。是,我知道娘只得這一個親兒子,做什麽都是為他打算,謝家家大業大確實用不著他辛辛苦苦的自立門戶,可這話您別對我說呀。您是當娘的,娘管兒子不是天經地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