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人是一種脆弱同時又很堅強的生物。

先前趙二跟死了似的難受,不斷去想他跟大哥之間的兄弟情從何時變了質。這一抵京,跟舅舅嘮過,又親眼見到這幾年表弟的變化……那種沖擊力跟讀信完全不同,實實在在能感覺到自己被甩遠了。

趙二心裏難免生出了緊迫感,緊迫感促使他停下糾結,轉頭做起正事。

到京城半拉月,趙二瞧著走出來很多,心結肯定還有,他不去想了。

錢玉嫃跟喬氏說那個道理被錢宗寶拿去勸過他,大抵是說無論兄弟或者姐妹,都是幼時更純粹,長大以後多少是會變的。哪怕感情再好的,就拿錢家這對姐弟來說,錢玉嫃嫁到王府,有相公有家庭,娘家人在她心裏分量也重,可她未必經常惦記這頭,心思多半還是在自己相公以及子女身上。

沒人覺得她不對,本來對現如今的她來說相公那頭才更親,她跟王府榮辱與共。

這麽說不是為趙大開脫,錢宗寶是想勸勸趙二,雖然那是親哥,有時候對他要求別太高了,他能否做到是一回事,太較真不是好事情,容易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錢宗寶說得比較泛泛,畢竟疏不間親,在這種事上勸他看開可,不合適直接給出主意。

說白了眼下趙二心裏有火,肯定不愛聽別人幫他大哥說話,你像趙家親戚那樣講這不是大事別鬧得那麽難看他肯定煩躁。但你也不能真就順著他心意死命去踩趙大罵他不是人,只怕你把話說重了,回頭他倆兄弟和解,你得尷尬……

錢宗寶自然不會去踩這個雷,哪怕在知道原委以後對趙大表哥有些看法,也沒批評他太多,只是說大表哥這回做得不太合適。

在趙二面前他勸看開勸上進更多。

要他說堂堂男子漢能有那麽多時間去糾結這些,只能說事業上成就不夠,要是像姐夫他們每天那麽忙,平常想跟夫人兒女相處還得擠出時間,想去糾結難受都沒那精力。

錢宗寶雖然小幾歲,他倆作為同輩人,又是表兄弟,互相之間方便交心。跟他談過兩回趙二就好了很多。

他自己後來也反省了,覺得之前那個事,說是被大哥坑了,也是自己不聰慧沒早早看破。

覺得兄弟之間還像以前那樣本來就是他一廂情願,仔細想想很多細節表明他們的感情早已經變質,只是因為科舉迎來大爆發而已。哪怕沒這回事,以後也可能有其他矛盾,還是會鬧開的。

哪怕是兄弟,互相之間畢竟是獨立的個體,個性、想法、追求全都不同。也是時候保持一定距離,他倆不應該再被綁到一起,往後還是各走各的路。

再看看皇家以及勛貴之家的兄弟,他們這個竟然不算太糟糕。

京裏頭兄弟鬩墻的戲碼上演過太多次了。

錢宗寶還有心思管他,燕王府裏,錢玉嫃連半歲多的康哥兒都丟下,緊急進宮去了。

前幾天那場降溫太後沒注意見了風,身上不太爽利,最近太醫天天上壽康宮報道,太後一直沒徹底好全,本來只是見風著涼,幾天沒好反倒發出其他毛病來,瞧著病情竟然加重了。

是沒到病危的程度,可太後一把年紀了,病總是不好著實令人憂心。

便有人提出是不是讓燕王世子妃這種福氣大的進宮來侍疾,興許對太後娘娘會有好處。

有人這麽說,太後當場就否了,不讓去提。一則她是一國太後,福氣難道還不夠大?二則錢氏今年才生下康哥兒,康哥兒也就半歲多點兒,錢氏要進宮來侍疾總不能帶他一道,他那麽小離得開娘?

謝士洲這幾天往壽康宮跑好多回,他親耳聽到這話,因為非常觸動回來跟媳婦兒說了。

誰知媳婦兒想了想,決定不等人來請,自己收拾一番趕明就進宮去。

“你之前還說只是小風寒,都這麽嚴重了還瞞著我?太後娘娘若有個不好,我個做孫媳婦兒的從頭到尾沒進宮去看過,我成什麽了?”

“……”謝士洲趕緊低聲下氣哄她,講太後洪福齊天,肯定能好!

“話是你這麽說的?我有啥事都跟你講到你這兒就哄著我,你還瞞了我多少?”

這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謝士洲好說歹說才讓媳婦兒相信他沒別的意思,之前真覺得只是小風寒,病情變化是最近一兩天的事。

錢玉嫃相信了他,表示太後越是這麽體量,做晚輩的越應該積極主動。為長輩侍疾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長輩說不用你就真不去了,外面知道是要說閑話的。

“我也不是怕別人議論,咱們做人不得對得起良心?”

媳婦兒都這麽說了,做男人的不支持她?

當然必須支持。

左右康哥兒還是個屁孩子,半歲多點兒還不太會鬧,有奶娘帶著,再把白梅青竹調進房裏看著,出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