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結果越往裏走,連身為普通人的蕭家人都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明明眼下正當盛夏,哪怕山裏的溫度會格外低一些,也不應該低到這種程度,尤其是在場最年輕也最皮實、火氣最旺的蕭瑞圖,都有點手腳冰涼的感覺了。

不知何時,在他們的眼前竟然起了一層淺淺的薄霧,將周圍的草地都一並染得濕漉漉的。拂過身旁的風也再也沒有剛進來的那種涼爽感了,冰寒刺骨不說,甚至還隱隱能夠聽到風有著隱隱約約的哭聲,斷斷續續,詭異莫名。

這種過分陰冷的感覺直到他們來到了墓地正央的位置才好轉了些許,屬於太陽的暖意也終於回到了他們身上,然而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在全都是陰冷氛圍下的、“安全的溫暖的地方”,就真的像它的表面所展現出來的這麽平和嗎?

就像是台風的正心也能夠風和日麗艷陽高照一樣,可誰知下一秒就會不會變天呢?

——在最危險的環境,唯一安全的地方便更顯詭譎。

就連山海古卷那幫一路都在嘰嘰喳喳說話的大妖們也盡數沉默了,半晌之後,為首的尾狐才不確定地開口問道:

“……是血魔?”

即便在修行方法五花八門的邪修流派裏,血魔這個流派也是最讓人不齒的。他們以肉身入魔,每逢十五月圓之日便要用幼童的鮮血沐浴,等到大成之時,還要斷絕人間一切親緣,好讓他們作惡之時無牽無掛。

別家邪修是先禍害自己、等到學有所成後再禍害別人,血魔們是一出來就要兩邊一起霍霍。

再簡單一點說的話,就是一人入魔,全家陪葬。

因此在數百年前,為了從根源上阻止血魔的誕生和修行,玄道們曾經組織過一場大戰,帶著所有宗門裏的精銳力量把他們的老巢給掀了個底兒朝天;等到百年前,世道隱隱有大亂跡象的時候,剛接手葉家家主之位不久的葉楠又帶著正道道友們去把血魔追殺得十之不存一二,剩下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蝦米,完全沒有苟活至今和振興門派的本事。

那麽埋在蕭家祖墳裏的血魔的氣息,是從哪裏來的?

難不成百年前真的有漏網之魚?

剩下兩位風水師再怎麽遲鈍、再怎麽利欲熏心,也終於發現了這裏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完全不是他們能夠摻和進來的領域,剛剛範玉的下場已經讓他們打起了十二萬分小心的意思,眼下更是丁點手腳都不敢動,只能哆嗦得像兩只大鵪鶉一樣互相擁抱取暖,巴巴地看著走在最前面的葉楠,試圖從她這裏得到點什麽能夠讓人安心的保障。

葉楠往前走了幾步,堪堪站在最央的這方墳墓前,對這個最老舊的、連個像樣的墓碑都沒有的孤墳施了一禮:“多有得罪,打擾了。”

隨即她半跪下去,將手平平貼在了這方孤墳正間的土地上。

幾乎就在她的手放上去的一瞬間,從地底傳來了一陣非人的嘶吼!

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這道聲音。蕭父蕭母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不至於被這點東西給嚇到;蕭景雲還是那副淡淡的、不為外物所動的神色;龍虎山的兩位道士已經擺出了迎敵的架勢,倒是兩位風水師和蕭瑞圖被嚇得不輕,臉色慘白地問道:

“這是什麽東西?!”

“這是什麽人把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埋在我家祖墳裏了?!”

連一旁的大男人都被這奇詭的走向給嚇得不輕,可是葉楠丁點兒被嚇到的意思都沒有。她那雙過分純黑的眼睛依然緊盯著這方孤墳,對蕭父開口問道:

“這裏埋著的是什麽人?”

蕭父想了一下:“是之前蕭家的某位先輩在外出行善的時候,遇到的一位老人。這位老人看起來瘋瘋癲癲的,卻能夠準確地占蔔吉兇,靠著這位老人的幫助,蕭家成功積攢下了足夠多的財富,可是當我們想把這位老人迎進蕭家、為他養老送終之時,他卻說自己命不久矣,家族又敗落了,無依無靠,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埋骨罷了。”

“這位老人家對我蕭家助益良多,只是給他提供個去後安身的地方而已,跟他當年提供給我們的幫助來比,簡直微末得不足為道。於是蕭家的前輩就答應了他,沒想到就在他應下的那一瞬間,這人便闔目長逝了。”

“說來也奇怪……”蕭父低頭看向這處連個墓碑都沒有的孤墳,感慨道:

“到頭來竟然沒人知道他的名字,因為他生前也說了不要為他立碑,萬一到時候有仇家追上門來可就不好了。”

蕭瑞圖的想象力比較豐富,立刻就得出了自己的結論:“是不是這位老人的真實身份其實有問題,比如他是個無惡不作的大壞蛋,想要通過把自己的遺體埋在別人家祖墳的辦法讓他的仇人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