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3頁)

要是沒有半點警覺之心的話,早就不知道埋在哪個墳包裏了。

可是這一枝低垂下來的花,半點惡意也沒有,只是被開得太多的榴花給壓低下來罷了,放眼望去,這一條花枝上,盡是怒放到極致的好顏色。

它悄無聲息間便勾纏住了葉楠一縷滑落在外的黑發。絲絲縷縷的黑發從盛放的花朵間飛速掠過,終究還是在花蒂和綠葉間,被默不作聲地、溫柔地纏住了。

還在低頭走路的葉楠沒能注意到呢,倒是一直都跟在葉楠身邊、落後她半步的蕭景雲先注意到了,便伸拉住了葉楠的衣角:

“請等一下。”

“小家主,你的頭發纏在花枝上了。”

葉楠這才回過頭來,一眼便望到了那枝綴著滿滿榴花的枝子,怔了怔,笑道:

“不礙事,我把頭發截斷就好。”

蕭景雲頗不贊同地搖搖頭,伸想去幫葉楠把頭發從花枝上拆下來:“我來幫你吧——”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這一條花枝終於不堪重負,晃了兩下之後發出清脆的一道“哢嚓”聲,隨即斷裂墜落了下來,好巧不巧地落在剛剛伸出的蕭景雲掌心。

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蕭家老太爺都鎮不住他的潑天混小子突然就生出了某種足無措的意味。他執著花枝看向葉楠,只覺榴花烈烈似火,紅花綠葉交相映襯之下,便愈發顯出葉楠烏黑的長發和淡淡的神情來了。

即便那張精雕細琢的面孔上,半點時下流行的脂粉也沒有,可正是這極盛的榴花與極素的白衣間,方能愈發顯出她的天生清艷矜貴,內蘊光華無雙。

她就這麽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卻讓人有種感覺,她不是屬於這裏的人,她只是在守望這百年人間,只是一名旁觀者,任憑滄海桑田鬥轉星移,她都會看著。

……也只是看著而已。

就好像此刻,如果放在話本子裏或者隨便放在別的什麽少女的身上,這種頭發勾纏在花枝、花枝又被玉樹臨風的少年握在裏的畫面,足以讓人臉紅心跳,綺思連連;可她的面上半點波瀾都沒有,依然安靜而沉默地站在蕭景雲半步開外,就這麽淡淡地看著他。

人人都說這一任的葉家小家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心胸,給她錦衣玉食她毫不在意,可是讓她簞食瓢飲她也安之若素;她從不跟人置氣,對於亂八糟的閑言碎語從不放在心上,別人的盛譽她也能面無喜色地照單全收,真真是一等一的好氣度。

蕭景雲一開始不認識葉楠的時候,還在背地裏嘲笑過說這種話的人呢:

人類都是群居動物,都能夠共情,怎麽可能對別人的評價完全不在意?只是人家會偽裝罷了。

然而當他終於見到葉楠之後,他才不得不承認,這些人的評價頗有道理,果然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在那雙沉靜的、純黑的眼睛裏留下半點印象——

人類怎麽可能以一己之力撼動萬年無波的深潭?

蕭景雲刹那聽到自己的心跳宛如雷鳴。

他曾經看過那麽多的詩詞,說什麽“墻頭馬上遙相望,一見知君即斷腸”,說什麽“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之前他一直不懂,因著他自己渾身反骨,還笑話過這些人為了點情情愛愛的小事就要死要活死去活來,可真是沒出息,生生氣走了他的國先生。

就在這一瞬間裏,不過彈指的十二分之一,他終於蒙承感召,終於明白了什麽是大喜,什麽又是大悲。

喜,為的是只要葉楠站在他面前,他便終於感覺自己的心上有某處空缺,被熨帖地盡數填滿了;悲,為的是只怕葉楠終其一生,也不會記得區區一介凡人的蕭景雲,也終於暗合了他自己剛剛說過的“區區薄名,不足掛齒”。

想來可真是一言成讖。

蕭景雲深吸口氣,把的花枝遞了過去,緩聲道:

“……江南無所有,聊寄一枝春。”

不得不說,就算蕭景雲之前曾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今晚的表現也稱得上一句無可挑剔,多少少女要是被這樣英氣的少年獻上足足一晚的殷勤,只怕沒有不芳心亂搖的,可葉楠完全沒有接住這個梗。

她不僅沒有接住這個梗,甚至還用飽含同情的目光看了一下蕭景雲,委婉地提醒道:

“可現在是夏天。”

不過話雖這麽說,葉楠還是從蕭景雲的裏接過了這枝榴花,心想看來自己是現場唯一一個明白人了,也不知道蕭家的小少爺是腦子裏的哪根筋出了問題,怎麽大夏天的還念這首詩,果然之前“蕭家小少爺曾經憑一己之力活生生氣走了五個國先生”的這個新聞不是傳言,是真的。

與葉楠心意相通的九尾狐終於開始懷疑狐生了:???你明白個錘子!!!蕭景雲能夠對你一見鐘情,就是他腦子裏的筋最不正常的時候吧!真是讓狐迷惑,為什麽一個好好的小姑娘可以不解風情到這個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