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後悔

第二天早晨雲飛鏡上學時,幸運丸的效力已經過去,然而它曾經留下的痕跡卻沒有消失。

金銀花細韌的藤蔓依舊纏在黑漆的鐵柵欄上,獨自幽幽地散發出動人的清香。那個墨綠色的大垃圾桶畢竟是被新刷過,因此還沒有來得及被弄臟。

夏日的氣溫早就一日日地蒸騰上來,可在清晨短暫的光陰裏,雲飛鏡仍然能夠享受片刻早晨的靜謐和清涼。

她這半個月來已經習慣了一只手的生活,如今正在慢慢地找回自己左手的靈敏度。

她昨晚吃飯時刻意用尚且僵硬遲鈍的左手拿筷子,結果當然是拿不穩筷子,一頓飯掉了三次。

最後雲飛鏡只好改拿了個勺去舀那碗雞蛋羹拌飯。

但忍著疼的連續活動是有效果的。至少今天,雲飛鏡就感覺左手恢復得比自己剛拆石膏時好多了。

總是會越來越好的,雲飛鏡相信這個。左手雖然因為之前的意外脫臼過,但後續的恢復不會影響它之後的健康;她自己雖然曾經陷入麻煩,但以後的生活是肉眼可見的階梯向上。

昨天成功的區考,無疑已經為雲飛鏡掙來了一條更寬敞的大路。

伴隨著熟悉的刹車聲,雲飛鏡每天在等的那輛公車右靠掛擋,穩穩地停在了站牌下面。

雲飛鏡把單詞本塞進自己兜裏,輕盈的躍上了公交車的台階。

司機師傅一腳油門踩下,公交車起步向前,迎著初升的金紅朝陽,徑直地開往前方的萬丈光芒。

那光芒倒映在雲飛鏡的瞳孔裏,是讓人心生坦蕩的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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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雲飛鏡雖然還按時過來上課,但在她的心裏,無疑對盛華的定位已經變成了“過去時”。是典型的身在曹營心在漢。

盛華很好,這裏有嶄新的多媒體大樓,教室裏的教具總是當前最新,理化生實驗室專門辟了一座大樓,人人都有實驗課上。而且各種社團建立也好、活動組織也罷,只要能提交方案,學校就願意批。更有著寬敞開闊的活動場地,體育館、遊泳館、田徑場、足球場、網球場……

這裏財大氣粗,有本市第一流的環境,卻沒有第一流的人心。

當來自身旁同學的惡意如山洪傾覆般當頭壓下時,雲飛鏡甚至沒法找到尺寸之地安放一張書桌。

所以她一定要離開。

早晨第一節 課是英語,盛華聘請的英語老師是從外面留學回來的,說一口吞音的倫敦腔,發音相當地道。他授課的做派也很西方,課堂上更注重於互動而不是單方面傳授內容。

今天這堂課,他提出了一個有關人際關系方面的話題,然後給出了一道思考題,要求同桌之間進行討論。

雲飛鏡的同桌畏懼地看了她一眼,雖然朝著她的方向轉過身來,不過半晌都沒有出聲。

在陸縱表明了對雲飛鏡的態度之後,他流露出過修復關系的意思。但當雲飛鏡似笑非笑地逼他收下一個舒哲送來的飯盒後,他從此就安靜得像個鵪鶉。

他又一次恢復到了從前那種不和雲飛鏡說話、也不和雲飛鏡作任何形式交流的狀態裏。只不過這一次,他常常悄眼打量雲飛鏡的臉色。

雲飛鏡不理睬他,他就自己領會了,訕訕地扭過頭來,尷尬地搓兩下手。

可能是因為今天的雲飛鏡神色格外神清氣爽的緣故,同桌看了她兩眼後,竟然有勇氣說出:“那個……昨天區考怎麽樣?”

雲飛鏡挑了一下眉頭。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非常好。”

“嗯。”同桌尷尬地清了一下嗓子,眼神向左右飄忽了一陣,又問雲飛鏡,“最近過得還好嗎,有沒有別人欺負你?”

“……”

這可不像是他的性格能問出的問題。同桌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明眼亮不如耳聾目盲的那種人。

雲飛鏡眯起眼睛來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把同桌看得渾身汗毛倒聳。

他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麽了?”

這表現分明就是心裏有鬼。

雲飛鏡甚至不用多想,反正目標人物就那麽幾個。她稍微在腦子裏一過——不是舒哲,那家夥天天孝子賢孫一樣定點過來打卡請安,噓寒問暖的本事比同桌等級高太多了,不用委托別人。

嚴錚青沒臉過來見自己也有可能,但以他平時的作風,大概不至於把同桌嚇成這樣。

那麽,問題應該就是出在陸縱身上了。

雲飛鏡開門見山地問:“陸縱讓你過來打探我的消息?他給你什麽好處?”

“……”同桌的臉色一下就白了,他嘴唇翕動幾下,最後幾近懇求地說,“我家裏供我讀書不容易,你就饒了我吧……”

“哦,那就是沒有好處,但是做壞了有拳頭。”雲飛鏡嗤笑了一聲,眼裏流露著赤裸裸的嘲笑之意,“看來縮頭縮腦也不能保證你的安全,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