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腦瘤
如果不是雲笙提起,雲飛鏡甚至都不知道,原來華秘書過來找過自己。
結合著那張斷崖式下跌的股票曲線圖,想起林桓之前作出的分析,雲飛鏡心裏緩緩地升起了一個猜想。
雲笙仍然半閉著眼睛,他靠在真皮椅背上,肌肉放松,姿態松弛。像是能隔空聽到雲飛鏡心裏的所有疑慮似的,雲笙低聲一笑:“周靖這些日子只差沒把醫院當家了……放心吧,舅舅心裏都有數。”
這幾乎等同於一句明示了。
雲飛鏡聽了,還猶自感覺些許的不可思議——那個在包間裏慢條斯理把她的資料鋪開一桌的周靖,就好像還發生在昨天似的。
即使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了,但雲飛鏡依舊很難想像,周靖現在已經……
雲飛鏡靠在椅背上仰起頭來,一時之間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麽好。窗外大片的街景拖曳成拉長的模糊色塊,一如她腦海裏閃過的上百個念頭。
最終,當一切念頭都塵埃落定以後,所有的思緒都被雲飛鏡付諸為釋然而自嘲的一笑。
“之前他過來認親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需要骨髓配型或者其他的什麽……沒想到一語成讖,這次他可能真的需要了。”
話才出口,雲笙大舅就已經睜開眼睛,他坐直了身體,語氣不輕不重,卻難掩眼中的不贊同之意。
“這是什麽話。你是雲家的孩子,和周靖有什麽幹系。就是他要,難道我就會同意?”
雲飛鏡啞然失笑。她只是想表達一下風水輪流轉的世事無常,沒想到卻因此戳到了雲笙大舅敏感的神經。
面對雲笙緊盯著自己不放的視線,雲飛鏡舉了舉雙手以示投降。
雲笙慢慢吐出一口氣,這才重新靠回車座上。他心平氣和地和雲飛鏡說:“沒有你擔心的那種事,他的病,和什麽血液、骨髓都沒關系。”
說到這裏,雲笙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顯然是顧慮著雲飛鏡畢竟還是周靖的女兒,不想在她面前表露出太直白的快意。
但即使如此,雲笙的眉梢也依舊在小幅度地顫抖。
他一向沉穩自持,除了相認的那次,雲飛鏡幾乎沒見過他失態的樣子。然而在宣布周靖重病的消息時,他一貫平靜的雙眼裏卻不斷掀起暗色的驚濤。
當著雲飛鏡的面,雲笙不說太過分的話,然而他的眼神,他的舉止,乃至他那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好心情,都在無孔不入地表明著,雲笙正在吐出胸口繼續多年的一口惡氣。
在雲笙眼中,周靖和自己的殺妹仇人也沒什麽兩樣。
這些年來,他一直容忍著周靖,最多只是在他上門時讓保安扔出去。他和周靖盤踞在不同的商業領域裏,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這並不代表他原諒了周靖,特別是在周靖在行動上放棄搜尋,又給雲婉立了衣冠冢以後。
雲笙只是顧及周海樓。
周靖畢竟是周海樓的父親。而當年的周海樓年紀還小,在一個孩子腦海裏灌輸“是你父親害死了你母親”、“你外家一直深恨你的父親”、“你應該在父親這邊,還有母親家庭之間做一個選擇”等觀念,不是雲笙處事的風格。
想必周海樓也一直心裏有數,雲家之所以還沒和他公然對立,完全是看在周海樓的面子上。
所以在教育周海樓的時候,周靖也自覺地避開雲家不提。兩家人都不在周海樓面前灌輸對對面的看法。
至少在周海樓成年之前,兩家人都處於休戰期,他們維持著一種薄冰般易碎而透明的默契。
——然而現在周海樓成年了。
——他才成年不久,周靖就進醫院了。
雲笙可還沒親自動手呢,這完全是老天要伸手收他。
雲笙真的是用盡了自己畢生的修養,才沒讓自己得知這個消息以後,笑得太大聲。
至少現在,雲笙能在雲飛鏡旁側敲擊有關周靖消息時,能面色不改,淡淡地告知雲飛鏡:“周靖不是血液病。他腦子裏長了一顆瘤,不開刀已經不行了。”
說到這裏,兩人對視了一眼。
雲飛鏡可以保證,自己絕對從雲笙大舅眼中看到了意猶未盡的克制快感。
盡管雲笙大舅除了周靖的病情之外什麽都沒說。但雲飛鏡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懷疑,在私下裏,雲笙大舅可能和雲笛二舅快樂狂歡過了。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猜想,雲飛鏡越想越覺得靠譜。
可能這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快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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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雲家舅甥之間和諧友好的氣氛,周靖的身邊顯然就只環繞著愁雲慘淡萬裏凝的苦澀。
周海樓坐在周靖的床頭,滿臉都寫著不知所措。
就在三天前的晚上,他的門鈴突然被人按響。
他現在住著的這套公寓是雲笙給他的,小區安保和物業都很好,平時有家政會定時上門打掃,除了有點冷清之外,挑不出其他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