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鳳凰

正元山畢竟處於北境,江南園林的建築精髓是不可能直接搬到這裏用的,所以空法觀主對整個道觀的建築細節還是做了挺多改動。

荒山亂石,叢木藤蔓,意態忽忽。

江晚拉著薛師兄跑出來說小話的時候,特意挑了一個非常偏僻的角落。那是個飾以藤蔓的假門,在園林藝術中,“開門於不通之院,如有實無”是個非常常見的技巧,還有高山上修院子,推窗即臨絕壁,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別出心裁,讓人知道主人家的用心之處。

太久沒有人打理,假門上的藤蔓長勢喜人,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品種。因為是冬日,藤蔓中還夾雜著些許枯枝——不管怎樣,這樣大叢的藤蔓已經將這兩個人的身影完全遮擋在這個無人的角落裏了。

江晚知道直男如薛師兄,是不會理解女孩子冬天不穿bra的快樂的。

但是她能這麽說嗎?不能。

薛師兄眼睫顫得有點厲害,因為說話時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趴在自己膝蓋旁邊可憐巴巴的眼神。

他已經明白了和心儀之人親昵到底是怎麽回事,不再是當初那個居高臨下、生硬地告誡她不要貪歡的執明道長,而是會把她抱在懷裏給她揉膝蓋溫言說不要怕哥哥保護你的兄長。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江晚只想著這個人真好看啊,好看得像個沒有七情六欲、只會殺人的傀儡,但是相處了挺久,才慢慢發現他不是天生冷情冷性的,他也會害羞、也會嫉妒、也會進退失據。

江晚如果說她整個冬天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沒穿心衣,並且覺得這樣比較舒適自在,絕對會被面紅耳赤的薛師兄叨叨好長一段時間的。

說不定待會兒說出來就會被罵。

太難了。

於是江晚避重就輕:“冬□□服穿得厚,看不出來的。沒關系。”她拉進和薛師兄的距離,小聲說:“而且我聽說女孩子要給心儀之人送自己貼身的小物件,就代表著矢志不渝的愛慕。”

這當然是她胡扯的。

薛懷朔一邊說:“……也不用這麽貼身,送件新的就行,身上穿的直接扯壞了不好。”一邊又恨不得把剛剛放進芥子戒的輕薄衣料重新攥回手裏摸一摸。

江晚見他說著這樣別扭的話,笑著踮腳去用手扯了扯他的臉頰,見他臉上陰郁神情散去不少,說:“師兄老是瞎擔心,不用那麽擔心的,我身體沒那麽壞,也不會喜歡上別人的,他們哪有師兄那麽好看。”

薛懷朔這個人特別愛生氣,但是又特別好哄,他其實心裏已經緩過去了,知道自己是有點無理取鬧,而且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想著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有下一次,臉上表情還僵著,說:“你答應我要聽話要乖的,以後不許這樣了,好不好?”

……

江晚笑著問:“現在好點了嗎?不生氣了吧。”

薛懷朔被她抱得猝不及防,但是這樣深深的、毫無懷疑的擁抱確實令人心神鎮靜。他深呼吸了一下,一邊盡力掩飾耳後的薄紅,一邊給她整理在擁抱中被蹭得有點亂的外套。

薛懷朔又看見她脖頸上自己之前咬出來的痕跡,用指腹擦了擦,自然是擦不掉的,他在做無用功,可是不做點什麽,他就覺得手心裏空落落的。

江晚眯著眼睛,沒有推開他,說:“師兄,你要不要去換件衣服啊?你穿黑色也好看,穿鬥篷就更好看了。”他們待會兒還要回到那幽暗的密林中去,他穿一身白衣總覺得會弄臟。

而且江晚真的很希望他能穿鬥篷,她小時候看電視劇,裏面的美少女總是躲到戀人鬥篷底下去的,她也想這麽幹。

薛懷朔見她期待的眼神,也沒理由拒絕,摸了摸她的頭,說:“你到外面走走,我去換件衣服。”

江晚回到原先空臨在的院落,空臨還在勤勤懇懇地煎藥,見她進來,笑了一下,說:“我以為你們走了。”

江晚笑著說了幾句客套話,隨後問:“你有聽過紅白橡木嗎?”

空臨:“什麽橡木?”

江晚描述了一下紅白橡木的材質用途,最後強調了一下它的價格,她覺得光靠最後一項就可以把購買者的範圍大大縮小了。

果然,得知價格後,空臨立刻說:“這麽貴的木材,城裏買得起的人就不多,而且你說遠在羅刹山,在大陸另一邊的深山上,不是修道者的話,誰會千裏迢迢跑去買一根這麽貴的木頭?”

江晚:“所以且安城裏的修道者多嗎?我們一一拜訪大約需要多久呢?”

空臨沒說話,笑了一下。

然後江晚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空臨是個普通的凡人,他可能知道且安城裏有修道者,但是他大概率不會知道具體有哪些人,又分別住在哪裏——凡人和修道者走上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空臨甚至完全沒聽過喬五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