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殺意(下)

記得在過羅候山的時候,薛師兄給她講過前任魔君的故事。

前任魔君曾經是個仙官,在同時經歷喪妻之痛和被上司冤枉的憤恨之後,被心猿操控,出現了墮魔現象。

三清道祖同情他的遭遇,便說你走過羅候山,不要被心猿牽扯回頭,我就幫你除去心猿、重歸大道。

可是他在羅候山上行至一半,忽然聽見他的妻子在身後叫他,他忍不住回頭一顧,於是一切頃刻間便飛灰湮滅。他心猿入體,就此墮入魔界,成為新一任魔君。

從這個故事裏可以知道墮魔,是有個量變和質變的過程的。

一旦完全入魔,就無法再繼續待在人間,一定會墮入魔界。

而在完全入魔之前,會有個“墮魔症狀”讓大家知道這個人已經被心猿控制了,非常危險,他可以獻上各種稀奇古怪的祭品來召喚魔物,一不小心會把你們都殺了哦。

被心猿控制的修道者可以召喚魔物,但是每次召喚儀式,他的魂魄神機也會逐漸被魔物侵染,最終不可逆轉地墮入魔界。

魔界弱肉強食,如果不能碾壓一切魔物成為魔君,就必然會成為其它魔物的食物。

這就是江晚知道的,關於魔修和魔物的一切信息,也是現在主流知識界關於魔修的僅有信息。

魔修被斥為旁門左道,整個修仙界諱疾忌醫,其在課本裏的占比基本相當於基礎生理知識在初中課本中的占比。

基本沒有。

好不容易學到這一課,生物老師還在講台上宣布大家這節課看課本自習。

這個“墮魔症狀”是什麽,江晚一直很好奇,但是又從來沒有見過真的墮魔的修道者。

現在她見到了。

那扇大開的門驟然亮起來了,門上的紋路被血紅布滿,江晚第一個想到的是“她剛才好像只流了一兩顆血,怎麽會有那麽多血紅色”,再仔細看,才發現西靈元君剛剛插進門裏的那把鑰匙是血紅血紅的,並且還在不斷往下滴血。

那些不斷滴下的血在往黑暗裏流淌,不知道通向何處。但是就連江晚也感覺到了,正在流淌的血中蘊含著什麽不詳的力量。

西靈元君站在門前,好像隨時會被門裏的黑影卷走似的。

她笑了,這次不是一個掩唇的淡笑,而是一個張狂的大笑,臉上的撲的粉簌簌往下掉“為了復活我丈夫,我試了很多辦法,走了一些彎路……有很多材料,只憑我一個人是拿不到的。但是今天終於來了,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看見你們我就知道我終於熬到頭了。”

“你入魔了。”薛懷朔簡單地說。

他話不多,說到一半就毫無征兆地拔刀向前平砍而去,這一擊雖然看似平平無奇,但是他一點也沒有藏拙收手,這一刀極快極重,朝著她的咽喉割去。

西靈元君身上依次彈出好幾個淡色的防護禁制,都是她母親留給她的,殷殷切切,只盼著她好才留給她的。這些禁制雖然一一被薛懷朔斬開,但是卻成功拖慢了他的刀鋒。

只瞬息之間,西靈元君往一邊退去,閃進門裏,堪堪避開了這奪命的一刀。

他們所在的地方非常狹窄,是條只容一人站著的長廊,長廊盡頭便是西靈元君剛剛推開的那扇門。

剛才薛懷朔那一刀落了空,可是這一刀的余威,已經足夠把那堵墻給斬開了。

甚至足夠把這個密閉的小地方全給摧毀了。這一刀斜斜地斬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砍斷了墻後隱藏的承重柱,長廊上方的房頂塌陷之後,其他地方也在往下滾落磚塊、被砸碎的木頭柱子和原本嵌在墻體上的夜明珠。

他們三人都是修道者,這樣普通的落石根本傷害不到他們,隨便撐起一個禁制就全彈開了,讓他們呆立在原地無法動彈的,是房屋被摧毀之後暴露出來的,那些原本被掩埋在門後的東西。

外界的自然光亮沿著房屋被劈開的縫隙透了進來,照亮了被隱藏在黑暗中的……祭品。

江晚草草掃了一眼,滿目都是殘忍又古怪的東西。西靈元君明明是個不愛整理房間的人,但是這屋子裏擺著的東西卻全部分門別類地碼放整齊了,還一個個標著標簽,詳細寫了用途。

碎骨鏈,由五種種族的骨頭混合而來,與人魚皮同用可召喚喜金剛。

骷髏冠,無量神所需祭品,常於夜間遊林,喜食生人血肉,有大力。

……

滿目都是,什麽都有,龍鱗龍筋,人魚的心臟和眼淚,人族的頭骨,獸族的血肉。

還有沒死的活物,當胸插著一把割血刀,一點一滴地往下放血。

“她殺雪儀,是要把她做成祭品嗎。”敖烈一字一頓地說,他平日裏雖然也不吝於下殺手,但這種完全的虐殺還從沒見過,滿目的血腥氣殘忍地提示著他某種可能性。

“雪儀也在裏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