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暮雪雪濃情

江晚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回想起一切的。

當時擺在一邊書架上的畫本叫做《暮雪濃情抄》,講的是一對仇人的子女互相愛慕的故事,悲劇結尾,死亡場景描寫得很具體。

很常見的套路,不過是情非泛泛,不得善終。她看過就忘得差不多了,被醫女叫進去施針。

郁壘醫修的觀念是:世界上任何可以致人死地的病症,只要研究的足夠透徹,都是可以治療的。

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醫女熟練而麻利地上來檢查她的身體狀況,給她穿好衣服,披上外套,最後遞上一碗湯藥,看著她喝下去。

出來郁壘醫修給她診脈,非常欣慰,把她的名字和病例記下來,詳細地問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就讓她回去休息了。

江晚的腦袋亂的就像一鍋煮糊了的小米粥,郁壘醫修的幾個問題問完她才感覺稍微理順一點腦中的記憶。

“暫時沒什麽問題,”郁壘醫修一邊刷刷刷地提筆寫字,一邊說:“現在就是要靜養,情緒不要有太大波動,最好現在就回房間躺著……”

“郁大夫,”她勉強開口:“我師兄去哪兒了啊?”

“他去六哭嶺找藥材了,”郁壘醫修答道:“六哭嶺離這裏很遠,在路上耽擱些時日是很正常的,你安心等他就行,等他身上的病我找出辦法來,也算是成全了你們倆。”

他臉上出現了一個疲憊的笑容。這些天江晚每次看見他,他基本都處於疲憊的狀態,操勞很久人就處於這種根本想不了其他事情的狀態。

“他是前天晚上離開的,現在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了。”江晚自言自語,試圖從不斷湧上來的記憶浪潮中保有清醒的神智,“只是一只沒有戰力的魔物,為什麽會去那麽久……”

郁壘醫修見她表情不對,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斂去,嚴肅地低聲喝道:“別多想!”

見江晚一個激靈,他心下嘆了口氣,正要找出助眠的香料送她去休息,忽然聽見有幾個慌慌張張的腳步在快速接近。

幾個小道童出現在打開的門前,先是慌慌張張地行了個禮,然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師父師父,外面來了個馬上要死的患者,您快去看看吧!”

他們幾個人,說的內容還都不一樣,一個說“您快去看看”,另一個說“他要死了”,還有個人說“他說要找人”,七嘴八舌,說不清楚。

郁壘醫修看了一眼江晚,揮手叮囑了幾句道童,隨後就匆匆離開了。

小道童從藥櫃裏翻出安眠的香料,對江晚說:“師父說你需要休息,待會兒我會拜托師姐過來照顧你的。”

江晚頗覺心神不寧,但是聽醫生的話不要自己亂搞還是知道的,乖乖站了起來,跟著他走向房間的方向。

她走到一半,心裏實在一團亂麻,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只覺得現在是絕對無法安穩地睡著的,丟下一句:“我還是去和郁大夫說一聲,看能不能去一趟六哭嶺。”轉身就跑。

她輕身術還是記得的,但是郁壘醫修剛走沒多久,她想自己快跑幾步剛剛好。

誰知道郁壘醫修速度那麽快,江晚一路追上去,剛好和他一起進入前院。那裏密密麻麻圍了一圈醫女和道童,見郁壘醫修來了,自發地讓開一條路。

那個重傷瀕死的病人渾身都是血,一頭栽倒在路邊堆積的積雪中,血滲透在蓬松的雪中,被動稀釋,呈現出淡淡的粉紅色。

前院正在煮茶,就在他倒下的不遠處,沸水在鍋裏咕嚕咕嚕地響,曬幹的茶在沸水中很快舒展開來,隨著開水泡破碎在不停飄蕩。

江晚聞見了濃郁的茶香和血腥味。

郁壘醫修已經半跪下去查看病人的傷勢了,可是他的手指還沒碰到地上倒的那個血人,就立刻被一道看不見的禁制給彈回來了。

旁邊圍著的醫女七嘴八舌地說:“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們根本沒法碰他!師父您有辦法嗎!”

江晚見他們已經投入進救死扶傷之中去,一時猶豫著不敢上前,這種生死關頭進去打岔導致病人死亡,要是發生了她絕對會自殺謝罪的。

茶香在空中飄蕩。

江晚只能看見熙熙攘攘圍著病人的大夫們,他們聚在一起,互相交流著想法,竭盡全力想救救地上躺著、渾身血汙看不清面目的人。

她心中一動,像是有什麽莫名其妙的情緒在撥動她的心弦。江晚強行撥開人群上前,也不顧兩邊醫女看她的驚訝眼神,半跪下去,伸手去觸碰那具看不清面貌的身體。

郁壘醫修正要出聲阻止,說此人身上有禁制,不可強行……話還沒出口,就見江晚已經順利地摸到了病人的臉。

她的手沒有觸發任何防護禁制,只是她用指腹去擦那人臉上的血時,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