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皂莢拍拍身上的泥土,走向洛村長——

“洛村長,現在咱們可以算賬了。”

皂莢唇邊嘴角還有方才沒弄幹凈的血跡,雖然她笑得和藹,但洛村長卻感受到一股涼意。

洛倫被符淵帶走,他現在全身的力氣用來維持村裏的結界——

他扭頭看向院子裏的男人們——

他們被皂莢用咒術壓制住,汲取不到潛英之石和洛倫力量的男人們,衰老的速度遠比之前快多了。

洛村長閉了閉眼睛,眼角有渾濁的淚泛出。

皂莢倒也不催他,就在一邊靜靜的站著,心念轉動間,透過那扇紅漆銅環的大門感知外面的的婦孺的情況。

顧長生走到她身邊:“她們還好。”

皂莢側目:“你怎麽知道?”

“我本在外頭設下了陣法,符淵帶走洛倫的時候,破了陣法,把她們帶走了。”

外面現在有的,只是一地早就該腐朽的屍骨罷了。

皂莢抿嘴。

顧長生接著道:“符淵雖然入魔,但身上確實沒有人命,你何必介懷。”

皂莢不吭聲。

她耿耿於懷符淵並不是因為符淵的身份,而是符淵行動話語中,對她的熟稔。

皂莢自小到大的記憶都是有的,她十分確定自己是被老頭子從懵懂的嬰孩撫養長大的,並不存在什麽記憶缺失,只是符淵對她的熟稔,還是讓她有了幾分不確定。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的事,可不記得自己上輩子的事。

萬一她上輩子是只烏龜精,那情何以堪?

顧長生見她神色不豫,接著道:“打不過他也沒什麽事情,符淵知你師門,想來是已經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我都打不過他,你打不過也不丟人。”

皂莢:“......”

她真是服了顧長生的安慰了。

知道他的人,知道他就是這樣呆萌耿直的性子,不知道的,聽他這一番話,還以為是來找茬的。

皂莢深吸一口氣,對顧長生笑笑:“我只是有點事情想不通,其他沒什麽。”

顧長生了然的點頭,不再多說去刺激她了。

皂莢轉頭看洛村長,洛村長睜眼:“我沒什麽好說的。”

“洛倫說的就是事實。”

“我春芳村一百八十三條性命,全毀在洛鎮鎮長兒子的手裏。”

“如果我下了地府,我也一定要再地底等著他們一脈。”

洛村長話一說完,整副身軀便消散開來。

被皂莢壓制住的男人們終於忍受不住,匍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

春芳村的結界隨著洛村長魂飛魄散也失了作用,祠堂灰暗的天漸漸破開一個縫隙,真正的陽光從縫隙中灑了進來,落在顧長生身上,逐漸蔓延開來——

陽光照到的地方,雕梁畫棟變成了腐朽的梁柱,幹凈濕潤的石板路上布滿了斑駁的青苔,而那些痛哭著的村人——

在陽光下哀嚎起來。

他們的肉身在觸碰到太陽的時候就化成了枯骨——

他們的骨頭是黑亮的,上面有細細密密的孔洞,孔洞中偶爾有黑色的小蟲在蠕動——

這就是那些蠱蟲了。

被陽光照到的蠱蟲機械性地抽搐兩下,便在也動不了。

整個祠堂院子裏,露出之前皂莢在公車站碰到的土腥味。

村人的魂魄從肉身上抽離後便渾渾噩噩,皂莢和顧長生互看一眼,準備燒符紙請來黑白無常將他們帶走,紅漆銅環的祠堂大門卻被人敲響了。

不知道來人是誰,但是渾渾噩噩的村人魂魄聞到生人的氣息,都亢奮起來。

顧長生輕喝一聲:“定!”

門被推開了。

***

進來的是一個老人。

皂莢見過,是在洛鎮茶館請她喝茶那位說書人。

老人看著皂莢,沖她點點頭,蹲下身開始拾掇地上的骨頭。

顧長生張口想提醒老人這些屍骨上有蠱蟲,卻見老人從懷中掏出一個打火機,點燃朝骨堆扔了進去——

嘩!

碰到打火機的屍骨觸火即燃,噼裏啪啦的,很快,所有的骸骨都燒了起來——

火只在骨頭上,其他地方並未燒著。

更為奇異的是,這些屍骸燒得越烈,院子裏站在火中渾濁的魂魄們便越純凈。

顧長生本想將魂魄們從火中帶出,皂莢扯住他袖子,勸住了他。

屍骨燒得很快,不多時候就燒了個幹凈,連灰都沒有留下。而魂魄們則像是受了什麽指引,紛紛化作白光,朝著同一個地方飛去。

顧長生道:“這是投胎去了。”

皂莢頷首。

說書的老人現在原地,沖皂莢拱手:“這位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皂莢拉著顧長生的袖子,帶著他走到老人跟前:“說起來,我還要謝謝老先生請的茶才是。”

說書的老先生笑了起來,指著空無一物的院子:“這是我家祖傳下來的火,只是我進不來,所以一直沒辦法把這裏的事情處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