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尉遲璟向來殺伐果決。到了如此簡單的一件事上,竟然開始拿不定主意了。

一開始,他是有些心虛的。

轉念一想,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看一眼不過分吧?

可心裏有種莫名的怪異感。

而且,他還感覺太熱,身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只不過由毛遮掩著,看不出來。

是貓的毛太多太長?

還是這寢殿裏,地龍燒得太旺?

貓的身下有幾層厚實的棉墊。尉遲璟轉過身,貓爪用力地踩棉墊,鋒利的爪子將最上面的錦緞勾出數個小洞。

可怕的是,他竟然還想偷偷地轉頭去看。

尉遲璟幹脆將貓臉埋到軟墊上,強迫自己睡著,再用貓爪捂住兩耳,這樣一來,他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就不會瞎想了。

反復掙紮幾遍,尉遲璟才平心靜氣。

他心道,他還沒見過姑娘沒穿衣服時的樣子。

既然沒見過,就沒什麽好看的。

容茶沒覺察到旁邊的貓經過多麽激烈的內心鬥爭。

她試了一遍新衣後,坐到梳妝台前,由侍女們幫她綰發上妝,戴上各色配飾。

一個錦盒裏躺著一支牡丹珠釵,牡丹花瓣由白色暖玉所制,花瓣中包裹著一顆小小的東珠,看起來甚為別致。

這是寧貴妃前幾日讓人送來的,春曉覺得珠釵與容茶的裝扮蠻搭,便將珠釵別到容茶的發髻上。

“太子妃的樣貌真是愈發出挑了。”春曉最後將一對紅珊瑚耳釧戴到容茶的耳上,看往菱花鏡裏的妙人時,有些恍惚。

太子妃平日裏不喜繁復艷麗的衣著首飾,日常著裝以素色為主。

殊不知,太子妃隆重打扮後,也這般好看。

紅珊瑚耳釧和紅紗茜羅裙相互呼應,讓容茶的容光愈發得細膩瑩潤,奪目的五官被凸顯,顯得她姝色逼人。

春曉由衷地感慨一句,“若是太子能醒來看到,該有多好。”

容茶頰邊的笑容逐漸僵硬。

算了吧,她在那狗太子面前晃了兩年,他都沒朝她投來目光,還能指望他一醒來,眼睛就黏在她身上了?

當然,他要真醒來。於她而言,也是一場噩夢。

一想到太子,容茶就覺心煩,幹脆轉了話題,“上回,是阿蠻給李夫人送的花吧?我之前忘了問他,有關李夫人孩子的事,他可曾對你說了?”

春曉笑著道:“阿蠻說,李夫人生下一對雙胞胎,兩個孩子都白白胖胖的。李公子還問你的住址,打算改日登門道謝。”

“阿蠻沒把我的身份抖出來吧?”

春曉搖頭,“沒呢,他只說不方便,等你有空了,你會去看望他們。”

容茶手扶發髻,側了下臉,杏眸裏躍動著浮光。

過幾日就是除夕,上回的風頭也才剛過去。她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次出宮。

她打算等到除夕以後,再抽空去看望李沂全家。

“阿蠻知道他們住哪裏嗎?”

“好像是南口巷。”

南口巷是貧困百姓的居住地,相當於帝京的貧民窟。

容茶記得,在原書裏,李沂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在拮據的生活裏。

在原書裏,兜兜轉轉,李沂最後還是重歸太子門下。可如今,太子兇多吉少,李沂將來又會為誰所用?

眼下,諸國爭鋒。自打兩年前遭西晉重創後,東晉元氣尚未完全恢復。她不若為自己的母國東晉爭取一下李沂。

若是如此,在這段時間裏,她可以多幫李沂家一些忙,留下人情。

李沂是有骨氣的人,若是她直接給銀兩,他或許不願收。

容茶想到自己養的一些花草都具有護膚功效,打算研制出什麽天然的化妝品,再幫他們盤一處鋪面,把研制方法教給李家的人,讓李家能有些營生。

於是,接下來這段時間,她都將自己困在室內,專心鉆研。

在眾人的期盼中,除夕夜如期而至,西晉皇宮上下,都在精心準備這一年的除夕宮宴。

西晉朝中文武重臣及其家眷相繼赴宴,宮門前,馬車絡繹不絕。

宮墻內,燈影幢幢。一輛逆光而來,馬車上的白象標志顯赫奪目。

到了三重宮門外,馬車倏然停下,年將軍府的侍衛均將利器上繳,獨留年成淵一人攜佩劍入內。

年將軍府有一位千金身在東宮,是太子良娣。如今,年將軍手握重兵,在朝中權勢滔天,頗得帝王和太子器重。因而,年將軍及其公子享有攜劍入宮的特權。

他穿了松煙色圓領襕袍,是一派豐神俊朗的瀟灑公子模樣。額上系著的一處繃帶,卻很是煞風景。

手指觸及繃帶時,繃帶下的傷口隱約作疼。年成淵擰了眉,呵出一口涼意,黑靴不慎踩到一顆石子。

“小將軍,你小心看著路。”旁側的侍衛緊張地扶著他的手臂。

“你們就只會對這種小事上心?”年成淵一把推開人,揉著額頭,斥責了侍衛,“我讓你們找個女人而已,你們找了那麽多天,怎麽就沒有找到?她難道是長了翅膀飛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