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正文完

元始二十七年元月丙寅,年關過後,西晉皇帝薨逝,太子尉遲璟繼位為帝,原太子妃範氏秉性嫻淑德冠東宮,故冊立為後。

新帝繼位後,政務繁忙,日理萬機。

新帝祖母太皇太後年邁,終日纏綿於病榻。新後伴君側之余,時常前往清遠庵為太後祈福。

這日,容茶照常來到清遠庵。

而跪坐在庵堂前的蒲團上時,她卻是心神不寧,眼皮子跳得厲害。

這時,一位素衫女子來到她身邊,擔憂地問:“你有心事嗎?”

容茶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對上女子好奇的目光。

這位女子不是別人,正是被安置在清遠庵的東宮舊日良娣年偲偲。

“沒有啊,就是眼皮子打架,興許昨晚沒睡好。”容茶如實說著,忽然意識到不對,眼神飄了飄。

雖然這些時日,她並沒有和尉遲璟常常見面,也鮮少共寢,但這句話落在年偲偲耳裏,難免會帶給人炫耀的錯覺。

容茶忙是噤聲,雙手合十,目光落在佛像上。

年偲偲看出她的顧慮,跪坐到她身邊的蒲團上,輕笑著道:“你不必考慮我的想法。這麽長時間以來,我早就覺察到我對陛下不是真正的喜歡。我以前只是享受那種仰慕一位男子的感覺,可等靠近一些,我就沒有那種美妙的幻想了。”

容茶放眼望去,便見年偲偲著靛青色裙裳,烏黑濃稠的發絲披在肩後,臉頰白皙透粉,眼神平和沉靜,看起來甚為虔誠。

她輕輕點頭,表示了然。

“他有為難你們嗎?”面對巨大的打擊,她不知道年偲偲是否真的有想通,猶疑著問道。

畢竟,從大將之女,東宮良娣,淪落到罪臣之女,落差太大。在這小小的庵堂內度日,也不知年偲偲會不會覺得委屈。

年偲偲似是認真地回想了一番,再搖搖頭。

“沒有,當今陛下當時只是將我父親下放到天牢,擇日處斬。但他並沒有拘禁年府其它人。聽我哥哥說,太子殿下還有意讓他繼續帶兵。等我在清遠庵待上一年,我也便能回到哥哥的身邊。”

經歷了這麽多,她也不再是一無所知的小姑娘。

從兄長先前透露的口風中,她就得知,新帝此舉,並非是真的念及年將軍親人的無辜之處,而是為了讓西晉百姓和諸國都能看到他的胸襟,更能服眾。

畢竟,過往的太子,已經成為西晉至高無上的帝王,徹底統領西晉這個強國。

但這些話,年偲偲不好同容茶講,便笑了笑,轉移話題,“其實,陛下真的很喜歡你啊。他每回給你寫信的時候,都會讓人來問我,打聽一些女孩子的心思,諸如‘絕對不能在女子面前提及的事’等等。”

容茶恍然大悟,“原來,那些書信都是你教他的?”

難怪,她和尉遲璟還未成親時,尉遲璟給她寫情書的水平,突飛猛進。她還以為是他天賦高,有所領悟。

沒想到,他還是真是有高人指點啊。

其實,這段時間,她沒常見尉遲璟,主要是因為尉遲璟太過繁忙,處理完先帝的身後事,還有面對各類軍國大事。

對於尉遲璟先前隱瞞的那件事,她雖然有所氣惱,連著幾日沒太搭理他,但不至於真把他當成仇人。

畢竟,在尉遲璟昏迷的那段時間裏,鐵柱還是給她帶來了不少快樂。

而且,這段時間以來,看到鐵柱再沒有醒過來,她也有些悵然若失。

年偲偲繼續道:“不止如此。我之前在東宮時,還聽說很多人勸他多納妃,好開枝散葉,都被當時的陛下否決了。”

“我明白了。”容茶心中暗喜,粉唇已是不由自主地揚起。

她對年偲偲說道:“你若是不適宜清遠庵的日子,大可以跟我說。我跟陛下說兩句,讓你早些離開這裏。”

年偲偲點點頭,眉眼間滿是豁達。

她不以為意道:“好了好了,我知道的。但我在庵堂裏的日子過得確實蠻好,比待在皇宮裏要愜意。幾位師太待我都不薄,沒事還能同我弈棋,一同修身養性。在這裏待了一段時間,我覺得我的心緒都能平靜不少。還有啊,清遠庵還有我最喜歡的白寶珠,我可以每天給花澆水,逗逗山中的野貓野狐狸。”

說話時,年偲偲也頗為感慨。

若不是新後的儀仗來到清遠庵,她還不知道西晉早已易主,果然是“山中不知歲月老,壺灑棋半己黃昏”。

容茶靜靜地聽著,在聽到“白寶珠”幾個字時,眸光微沉了沉。

年偲偲的一雙眼睛則是彎成月牙,悄悄地問她:“我聽庵堂裏其他的師太們說,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送幾盆白寶珠來。如今,市面上的白寶珠已經這般廉價了嗎?”

容茶望著年偲偲天真的容顏,思緒漸趨幽遠。

她想了想,便清楚,給年偲偲送白寶珠的人是誰。只是,她若如實說出,或許會令年偲偲徒增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