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良娣(第2/3頁)

他站起身,冷冷道:“孤要去太極宮,太子妃自己召他們說話吧。”

說罷便朝殿外走去。他昨夜憋了一肚子火,被沈宜秋腹痛一攪和,後來便不了了之。

誰知她此時竟又打起了保媒拉纖的主意,把他往別人院子裏推,她便能清清靜靜思念寧彥昭麽?想得倒美。

尉遲越心中冷笑,頓住腳步,回頭道:“孤今日晚膳在承恩殿用,晚上也在此歇宿。”

沈宜秋微微睜大眼睛。

尉遲越見她這措手不及的模樣,心裏的郁悶紓解些許,嘴角一揚:“對了,分開用膳多有靡費,往後孤便在承恩殿用膳,若是哪天來不了,孤遣人來告訴太子妃。”

說罷心滿意足地往門外走去。

沈宜秋只覺莫名其妙,昨晚醫官就差直說她的身子懷不上皇嗣,尉遲越還來承恩殿做什麽?他不知道這是無用功麽?

她百思不得其解,尉遲越不像是會做此等多余之事的人,難道太子真的窮到連一頓飯也要省?

她揉了揉太陽穴,按捺下心中困惑,叫宮人去請兩位良娣到堂中說話。

不一時,宮人領了兩位良娣到殿中,兩人垂眉斂目地下拜行禮:“妾請太子妃娘娘安。”

沈宜秋道:“不必多禮,以姊妹相稱便是。”

說罷敘了年齒,宋六娘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比沈宜秋還小了兩個月,王十娘則是十七。

不過沈宜秋是太子妃,即便年齡不是最大,兩人也都稱她為阿姊。

兩位良娣都生得花容月貌,宋六娘溫婉可人,柔順秀麗,臉蛋微圓,一雙眼睛分外動人,如江南二月的煙波春水,內眼角卻是圓乎乎的,添了幾分憨態。

王十娘則是清冷孤傲、微有棱角的長相,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些,如北地傲雪的寒梅。

兩人裝束差不多,都是窄袖褥衫石榴裙,外罩織錦半臂,宋六娘是藏報春色麒麟錦,王十娘則是水青色纏枝花紋錦。

兩人都施了淡淡的脂粉,描了眉,點了絳唇,雖不是濃妝艷抹,但顯見花了一番心思。

然而他們煞費苦心,鼓足了勇氣,滿懷忐忑和憧憬,卻得不到太子一顧。

他們竭力掩飾,但失落還是從眼角眉梢滲出來,沈宜秋看著他們,就像看著許多年前的自己。

她本來準備了一篇冠冕堂皇的勉勵之語,對著這兩張春花皎月般的臉龐,她忽然一句也說不出口了,只是放下茶杯道:“早該請兩位妹妹來坐坐,奈何前些時日庶務冗雜,如今倒是閑下來了,你們也別成日拘在院子裏,多來走動走動才好。”

說罷叫湘娥取了些綾羅緞帛、香粉口脂、簪釵環佩之類的東西來,都是鮮亮的顏色,時新的花樣。

沈宜秋上輩子與兩人相識多年,自然深諳兩人的喜好,兩人忙下拜謝賞。

沈宜秋道:“正是豆蔻之年,愛穿什麽愛戴什麽盡管可著心意來,我這裏也沒那麽多規矩,你們不必拘謹,閑時多走動。”

沈宜秋知道僅憑三言兩語也不可能叫他們放下戒心,也沒有說什麽推心置腹的話,只道:“太子殿下政務繁忙,宮中長日寂寥,喜歡什麽消遣,不用拘著自己,喜歡吃什麽,若是典膳所沒有的,叫人來承恩殿說一聲,我讓他們加上。”

宋六娘覷了王十娘一眼,大著膽子道:“多謝阿姊,妹妹直說了阿姊莫要見怪……典膳所幾乎每日都是羊肉羊羹,還真有些吃不慣……”

沈宜秋一笑:“六娘是江南來的,確實會吃不慣,眼下快九月了,不久螃蟹便肥了,我叫人給你留兩簍。”

宋六娘眼睛一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宜秋看在眼裏,不由彎了嘴角:“不過此物寒涼,不可多食,記得配著姜桂酒一起吃。”

宋六娘一向嘴饞,上輩子在東宮時領的俸金倒有一大半填了肚子,後來尉遲越登基,她封了德妃,成了一宮之主,終於擁有了夢寐以求的小廚房,每日變著法子弄好吃的,沒幾日便吃出了雙下巴。

闔宮上下都知道,德妃的小廚房中藏龍臥虎,廚子手藝遠勝尚食局。

王十娘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同伴,臉色又冷了一分,連人家品性都沒摸清楚,一點小恩小惠便叫人拐了去,真真沒出息。

沈宜秋看她一眼,臉上掠過一絲促狹,對她道:“我在閨中時便聽說十娘琴藝超絕,東宮藏書樓中有一些漢魏古譜,你若是要看,我可以叫人替你謄抄一份。”

王十娘清冷的臉頰立時浮出兩片紅雲:“多謝阿姊,妹妹感激不盡。”

沈宜秋知道她最是外冷內熱,又愛琴如癡,交情淺時顯得冷淡又狷介,若是將人引為知己,便會掏心掏肺。

一聽見古琴譜,她已經把方才對宋六娘的腹誹忘得一幹二凈。

肥螃蟹和古琴譜的功效立竿見影,兩人一時忘了最初的來意,對太子妃的戒備也少了許多,三人一邊飲茶一邊談天說地,不知不覺便到了午膳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