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希望(第2/3頁)

尉遲越贊賞地點點頭:“寧待詔之見與孤不謀而合。”

李玄同也捋須贊嘆:“後生可畏。”

寧彥昭寵辱不驚,只是雙目比平日更亮了幾分,作個揖道:“小子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尉遲越道:“寧待詔不必過謙。”

他沉吟片刻道:“為今之計,只有立即令邠州駐軍發兵援救,同時調朔方軍主力回救。朔方軍眼下應該已至沙洲,距靈州三千余裏,便是倍道行軍,亦需二旬之期。命邠州守將立即發兵兩萬援救靈州,沿途各州府供給糧草。”

李玄同點點頭:“仆這就傳令下去。”

說罷又面露憂色:“朔方軍奉聖人之命前往西州,派遣了中貴人監軍,羅將軍未必能作主……”

尉遲越眸色一暗,從腰間解下自己的魚符,沉聲道:“傳孤之令,命羅將軍立即率軍返回靈州,若有任何人敢阻撓,斬無赦。”

李玄同心頭一突,斬殺皇帝親自指派的監軍,往輕了說是打皇帝的臉,往重了說可視同謀逆。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道:“李卿傳令出去,一切後果孤一力承擔。”

李玄同肅然道:“仆遵命。”說罷便去傳令調遣。

尉遲越遣走了群臣,只留了尉遲淵在帳中。

五皇子道:“阿兄,有阿嫂的消息麽?”

尉遲越輕輕搖搖頭。燭火中,他的臉色像紙一樣白。

尉遲淵從未見過兄長如此虛弱的一面,心也是一落,但還是故作輕松地勸解道:“有周將軍在,一定會護送阿嫂出城。想來消息還在路上。”

尉遲越澀然道:“靈州是你阿嫂半個故鄉。”

尉遲淵勸道:“阿嫂留下無益,她定會以大局為重。”

話音未落,便有侍衛來報,道有周將軍的急信到。

太子騰地站起身,幾乎是將書信一把奪過,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函,掃了一眼,頓時如釋重負,對五皇子道:“你阿嫂三日前便離開了靈州,按原路返回長安。”

尉遲淵亦松了一口氣:“我就說,阿嫂一定不會執意留下的。”

尉遲越點點頭,臉頰上有了些血色,但心底深處還是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靈州的四月,正是鶯飛草長的時節,然而這一年的孟夏,在城中彌漫的不是青草與鮮花的香氣,卻是鐵銹般的腥甜與屍體的腐臭。

城北的曠野被鮮血染紅,又凝結成棕紅,像一塊巨大的舊舞茵。禿鷲在空中盤旋,不時飛下來啄食屍體上的腐肉。

如血殘陽中,謝刺史和一幹幕僚站在城墻上,望著似乎不知疲倦的突騎施攻城軍,心憂如焚、一籌莫展。

這是靈州城被圍的第四日,突騎施人本不善攻城,但主將阿史那彌真在大燕住過數年,非同於一般突騎施將領。

在大燕數年,他偷學大燕兵法,尤其注意攻城之法,將沖車、壕橋、投石車等攻城器械的構造河用法都摸了個一清二楚。

到得靈州城下,他一改在定遠時的做派,沒有急攻,而是先讓大軍在城外安營紮寨,找到靈州城防禦的薄弱處,便即命民夫堆起土山,砍伐樹木搭建雲梯,拔去城外拒馬樁。

謝刺史一介文士,哪裏知道怎麽守城,與一群幕僚臨時抱佛腳翻閱兵書,卻是越看越糊塗,只能下令士卒死守,以待援軍。

平日一河之隔的靈武便有朔方大軍把守,靈州城中的州府兵只管城中的安保,根本沒有對敵經驗,聽那退守城中的兩千朔方殘軍說起突騎施騎兵的可怖,原本就不高的士氣也煙消雲散。

敵軍填平壕溝,架起壕橋,像潮水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湧來,眼看著已經翻過羊馬墻。

靈州的州府軍從未見過這等架勢,一下子亂了陣腳,好在那兩千朔方軍有對敵經驗,打開城門,借著羊馬墻的掩護與敵軍搏殺,抵擋了幾波攻勢,三日下來,折損已經過半。

謝刺史雖不諳兵法,卻也知道,援軍至少要十日才能趕來,而朔方軍只剩不到一千,這些久經沙場的精兵無可替補,折一個便少一個,且連番交戰,疲敝不堪,已經快支撐不下去了。

敵軍的攻勢越來越猛,除了蟻潮般無窮無盡的攻城士卒外,還有從土坡上向城內投擲的火把、大石、死屍。

城中民心浮動,軍心亦浮動。

許多人心中都盤旋著一個念頭,有個幕僚終於忍不住說出口:“使君,既然守不到援軍趕到,不如……”聲音越來越低,一個“降”字散在微帶涼意的風中,輕輕撥動著謝刺史的心神。

他低頭看了一眼在甕城中與敵軍短兵相接的將士,那些士兵不知經歷了幾場血戰,幾乎已經舉不動手中陌刀。

他看見一個朔方軍士兵,約莫只有十六七歲,半邊身子都浸透了血,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也許兼而有之。

他被五六個突騎施騎兵圍在中間,一支長矛紮入他胸口,與此同時,一柄彎刀將他頭顱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