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提燈】妹妹

相府千金的閨房中,江秀麗一直睜著眼睛,等待著頒玉的到來。

“咚——咚!咚!”三更的打更聲剛落,房門吱呀一聲,慢慢推開。

江秀麗隔著床幔向房門口望過去:“女先生,是你嗎?”

黑暗中,有人掐著嗓子,細聲細氣道:“是啊——”

可能因為緊張,江秀麗並沒有聽出這聲音的詭異之處,怯生生道:“我未睡,女先生是答應要幫我了嗎?你近前來吧,需要我做什麽呢?”

好久,沒聽到腳步聲。

但江秀麗感覺到,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離她越來越近。

她大睜著眼睛,緊緊盯著床幔。

床幔上多出了一道淡淡的影子,看不分明。

等那東西離得近了,江秀麗才驚覺到,那影子並非頒玉。

影子佝僂著背,梳著背頭,像個矮小的老太太。

頓時,江秀麗心一提,血堵在嗓子口,恐懼讓她發不出聲音來,只一味的顫抖。

她把自己緊緊裹在床被中,閉上了眼睛,口中念著:“求鏡修上神護佑,求鏡修上神護佑!邪祟退散,邪祟退散!”

那東西“桀桀”笑了起來,像烏鴉夜哭之聲。

“好孩子,我來完成你的心願。”那東西說道。

床幔輕啟一條縫隙,一團黑影撲向床上的江秀麗,被團兒劇烈的掙紮了起來,不久之後,江秀麗渾身痙攣著,四肢誇張的扭曲,雙眼血亮,她張開嘴,發出“嘶嘶——”的叫聲。

好半晌,江秀麗平靜了下來,面無表情,身體僵直落下,平躺在床上。

床幔垂下,一切歸於平靜。

突然,躺在床上的相府千金睜開了眼,整個人的神態已然大變。

她噙著邪笑,翻來覆去,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手,嘻嘻道:“啊呀,好事,不能總讓姐姐占了去。姐姐可以,妹妹自然也可以。”

她坐起身,細嫩的雙手理了理雲鬢,媚態十足地站起身來,一步一扭,走出閨房。

相府內院兩旁懸掛的燈忽而都變成了血紅色,在妖風中搖動,映的她腳下的路,身上穿的羅裙,如同被鮮血浸染。

她沿著這血路行著,漸漸的,相府不見了,路兩旁只有一堆堆白骨,仿佛追債的,看見她,都緩緩地將頭扭向她,咯吱咯吱跟在她身後爬動著。

路的盡頭,是燈火通明的楚王宮,孤零零坐落在白骨森森的骷髏山上。

那楚王宮內,年輕的少年皇帝形如骷髏,雙眼深陷,遠看如同兩只黑洞。他的臉皮耷拉在骨頭上,臉上還掛著癡笑。

一只巨大的蜘蛛妖,人臉妖身,正在他面前吐著白絲,將幾個形容姣好的宮娥纏住吞噬。

那年輕的皇帝卻還拍著手,沉浸在幻象中,嘴裏不住地說道:“好,殺得好,殺的真漂亮!把朕的筆取來!朕要蘸血作畫,送給我的愛妃!”

“江秀麗”款款走入王宮,媚聲說道:“姐姐,我來遲了。”

那蜘蛛妖轉過身,臉儼然是江晴茹的臉。

她不悅道:“你怎麽來了?我不是吩咐過,事不能做絕,死一個留一個,凡人懦弱,只要給他們留了後,到了冥界,他們自然不會告你的狀,在因果債上記你一筆。”

“江秀麗”的手指繞著頭發。

“呵……姐姐說笑了,如今瓊華都不在了,誰還會記咱們的因果債?”她道,“同是蛛精,姐姐莫不是想自己獨吞這楚國皇帝身上昌隆的福運吧?”

蜘蛛妖:“回去,就是附身,也要找個別的。相府不能再動……”

“怕什麽!”江秀麗惱了,“且不說這女子的心願就是入宮伺候皇帝,姐姐又不是不知,她們也是搶了大昭人的命,若說因果債,她們難道就清清白白嗎?大家既然都有罪債在身,她占了別人的,我占了她的,不就是兩抵嗎?”

蜘蛛妖沉吟片刻,道:“也罷。那我讓這皇帝寫個詔書,讓你也嫁進來吧。”

江秀麗見自己也可日日夜夜吸食皇帝氣運,開開心心學著人類給蜘蛛妖福了福身,嬌笑道:“多謝姐姐。姐姐還說什麽給她們家留後,我看啊,明日旨意一下,她們那爹娘,指不定要開心的背過氣去,哪裏管女兒是人是妖,能入宮給他們掙來金銀錢兩十年虛名就好,凡人可最會賣兒賣女。”

蜘蛛妖動了動細長的蛛手,說道:“你先回去,出嫁前,不要再附身,讓這姑娘開開心心嫁來,就當完了心願,我們身上的因果罪債也能少背一些。雖說瓊華不在了,但天地早晚要算賬,我們時日還長,千萬不要為了一口氣運,搭了命。”

“是。”

頒玉本打算今晚到相府去看一看江秀麗,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於是,她排了江秀麗的生辰八字,用凡人的辦法看了她的命軌。

“果然……不是她的。”頒玉托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