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兩日後,滿梅園開宴。

梅花林深有一道長廊,長廊頂端是一座四角涼亭,涼亭周圍掛著擋風的帷幔,亭子中間擺了火盆。

翁季濃坐在涼亭的鵝頸椅上,伸手勾著不遠處的梅花枝。

奚少君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看著她:“弄得一手的雪水,小心凍著。”

翁季濃笑著把手裏好不容易才摘來的一朵紅梅簪到她鬢邊:“瞧多好看。”

奚少君無奈地搖搖頭,朝春蕪看了一眼。

春蕪抿唇笑著拿幹巾子幫翁季濃擦了擦手,再把手爐遞給她。

翁季濃抱著手爐,轉頭看看長廊再看看園子:“來的人真多啊!”

“武威大大小小的官夫人差不多都在這兒了。”奚少君眼熟的人多,一眼掃下去,多多少少都見過。

“人多,熱鬧些,總覺得也沒有很冷了。”翁季濃彎著眼睛說道。

翁季濃正和奚少君說著話,一位婦人從長廊走進了亭子:“都督夫人安好!”

翁季濃回想自己好像不曾見過她,偏頭看向春蕪。

春蕪也難得有些迷糊。

一旁的奚少君淡了笑容,忽然開了口:“四姐姐。”

翁季濃有些詫異,原來這位婦人是奚少君的姐姐,不著痕跡地看了她一眼,和奚少君氣質相貌都不同。

奚少君溫柔婉約,而這位奚四娘子下巴微揚,眉眼間透著算計和精明。

翁季濃看在她是奚少君姐姐的面子上帶著友好的笑朝她微微頷首,只當她是來找奚少君說話的。

可這位奚四娘子聽到奚少君的稱呼,輕哼了一聲,十分倨傲,繞過了她坐到了翁季濃身旁。

翁季濃很少聽到奚少君說起娘家的事情,見著眼前的一幕,翁季濃大致知道她們是不對付的。

春蕪上前奉茶,翁季濃借著給奚少君遞茶盅的動作,往她身邊靠了靠。

奚少君彎了嘴角。

奚四娘見翁季濃沒有親自給她遞茶,而是她的侍女遞給她的,心裏有些不高興,但還知道收斂著,不敢顯露出來。

只酸溜溜地說道:“十娘倒是與夫人關系親密。”

翁季濃眉心微蹙。

奚少君握了握翁季濃的手,柔聲回她:“都督夫人素來寬和,待人也良善,這滿園子的人,誰人不知。”

奚四娘撇嘴,這麽多貴夫人,奚十這小小的庶女何以入了都督夫人的眼,還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法子。

“你如今攀了高枝兒了,娘家都回的少,我阿娘時常跟我抱怨,說想念你梳頭的手藝了。”

奚少君垂了眸子,喉嚨有些澀:“家中侍女們的手藝比我精巧。”

奚四娘剛想諷刺回去,余光瞥到翁季濃,忙收起滿臉刻薄,笑著對翁季濃說道:“說來比起十娘,妾身與夫人的身份更相像呢!都是家裏金尊玉貴的嫡女,想必也更合得來,夫人若是平日裏無聊,大可招我過去陪您說說話。”

翁季濃聽她話裏明裏暗裏貶低奚少君,心中不快,想到往日宴會都不曾見到過她,直言道:“哦?奚四娘子是哪個府上的?夫主是?”

奚四娘聽她問話,臉色一僵。

香柳站出來脆生生地說道:“夫人不知,四娘子去年與他夫君和離了,目前暫時住在娘家奚府裏。”

夫妻日子感情不和,和離也沒有什麽,翁季濃斷不會瞧不上人家,但她聽香柳的意思,分明還有內情。

香柳又接著說道:“我們阿郎官居四品,又是聖人親封的歸雲將軍,當下正是都督的左右手,我們夫人與都督夫人才算是有話可談,四娘子你怕是如今和我們夫人都說不到一處呢!”

奚少君喝道:“香柳,退下!”

奚四娘面子上掛不住:“你這賤奴!”

她轉頭瞪著眼睛,看著奚少君,恨不得把她吃了。

奚少君細聲說道:“四姐姐休惱,我這婢子被我慣壞了,回去後定會教訓她。”

奚四娘上下打量了奚少君,見她面若盈月,氣色相貌與未出嫁前判若兩人,身上的衣裳一看便是新做的,料子也十分名貴,一股嫉恨湧上心頭。

忍了忍,忽而一笑,甩了甩袖子:“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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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柳,你今日是怎麽了?”奚少君嘆了聲氣,無奈地看著香柳。

香柳倔強地說道:“我就是見不得她那幅瞧不起您的樣子,夫人忘了以前在奚家,她是怎麽欺負您的嗎?您如今都是官夫人了,何必要讓著她?

我總記得那年寒冬臘月,外面下著雪,她讓您去幫她拾她落在假山上的帕子,風雪迷眼,您從假山上摔了下來,若不是婢子跟著,您在雪地裏躺上一夜,都不會有人來尋你。”

翁季濃聽得心裏極不舒服:“奚四娘子那時多大?”

香柳哭著說道:“奚四娘子比我們夫人大六歲,那年她十四,我們娘子八歲,夫人您不知道我們夫人以前在奚家受盡了多少嫡母嫡姐的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