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許裝傻,你肯定認識她。”

她其實只是隨口說說,畢竟沒人會把夢裏的事情當真,誰知,埃裏克垂頭思索片刻,竟真的回憶起克裏斯蒂娜是誰,說道:“不算認識,有過一面之緣。她的聲音條件還不錯。”說到這,他對上她的眼睛,問得很認真,“怎麽了?”

白蘭芝:“……”

他們竟然真的認識!

想起夢中他點名要克裏斯蒂娜做女主角的場景,又想起當初他冷淡地點評她的歌唱水平,白蘭芝再也無法壓抑內心洶湧的醋意,“砰”地放下茶杯,板著臉回到床上,用被子蒙著腦袋生氣,等他過來哄她。

等了一小會兒,她又不甘心地掀開被子,用鼻子使勁地出氣道:“哼!”

埃裏克:“……”

他站在原地,有些無措。他對男女之間的感情沒有任何經驗,只會本能地占有和掠奪,並不知道如何揣測少女的心思,更不知道怎麽去哄一個女孩。

他神色迷惑地站了片刻,看了看被窩裏的白蘭芝,提著茶壺去樓下燒水了。

先讓她喝杯熱茶消消氣。

十分鐘後,他端著一杯泡好的熱茶,走到她的身邊坐下來:“還渴嗎?”

見白蘭芝滿臉疑問地看著熱茶,他以為她是怕燙,用溫熱的杯壁碰了碰她的臉頰,低聲說道:“不燙,用冷水泡過。”語氣有些討好。

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口吻和動作不免有點生硬。見她睜大眼詫異地望著他,還以為是哪裏做得不夠。他皺皺眉沉思片刻,放下茶杯,用手臂扶起她的腦袋,再次將茶杯送到她的唇邊,低聲下氣地問道:“我喂你?”

他都這樣了,白蘭芝還能怎麽辦?

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喂她喝完熱茶,又幫她掖好被子,埃裏克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剛剛你為什麽生氣?”

他的口氣相當正經,就像是在跟她探討這段樂句該用什麽和聲一般。白蘭芝一陣心虛,連忙打了個呵欠:“沒什麽,做噩夢了。”

“是麽。”他若有所思。

這事似乎就這樣揭過。白蘭芝本想跟他聊些有的沒的掩飾尷尬,然而剛一合眼,就被濃濃的睡意侵襲,沉睡了過去。

她竟然又回到了那個夢裏,手中還拿著那份報紙。

怎麽回事?

還能接著做夢的?

可能是因為那則訃告的出現,夢裏的時間變得極快,她的人生成了走馬觀花,一眼就能看到盡頭。她一生都囿於公爵莊園,晴天,躺在陽傘下看書賞花;陰天,坐在窗邊彈琴聽雨,看似愜意非常,卻像一只被剪掉翅膀的金絲雀,終其一生都飛不出華麗的牢籠。

夢裏的最後一個場景,是她領著仆人外出購物,剛下馬車,就撞見一幫流民。他們餓得鳩形鵠面,頭發一綹一綹地貼在臟汙的面頰上,看見她,就像老鼠看見了面包,一窩蜂撲上來,喊著要用她換食物。

夢裏的“白蘭芝”不知反抗,也不清楚自己的力量,呆呆地愣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憤怒的流民淹沒。然而,她卻不是死在流民的手上,而是警.察朝流民射去的一粒子.彈。

夢境到這裏戛然而止。

醒來後,那種被子.彈貫.穿的感覺仍停留在胸口。白蘭芝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來。

這個夢……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假如是真實的,那她這一生是怎麽回事;假如是虛幻的,為什麽夢裏的一切又如此合情合理?

用完早餐,白蘭芝和埃裏克去庭院散步。一路上,她都在思考怎麽跟他說夢裏發生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走到庭院的盡頭。白蘭芝沉浸在噩夢的余韻中,沒注意到角落新添置了一架三角鋼琴,直到埃裏克和她說話,才回過神來。

“怎麽了。”他皺了皺眉,“整個人心不在焉的。”

白蘭芝滿臉復雜:“埃裏克……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她坐在鋼琴前,側頭望向它,這架鋼琴是如此華貴,琴身和譜架都是由名貴的橄欖木制成,天然的木紋十分別致,簡直就像是人工畫上去一般精巧,側板、琴腿、踏板都飾以金箔。夢中的她也有一架這樣的鋼琴,甚至比這個更加豪華。

想到夢中自己的結局,她忽然啞了一般說不出話。

為什麽要因為一個夢這樣煩惱?

“跟我說說。”埃裏克走到她的面前,單手撐著琴蓋,俯身看她。

他雖然面目可怖,金色的瞳孔卻比湖面的波光粼粼還要璀璨美麗。夢中的她從生到死,都沒能看到這樣特別的眼睛。

難以言喻的疼痛驟然間填滿了胸口,她紅著眼,張了張口,想要將這個噩夢全盤托出,猶豫片刻,卻還是換了一種方式問道:“埃裏克、O.G先生、劇院幽靈……你為什麽會有三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