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暖雪(13)(第2/3頁)

事實上,他本是有辦法利用精神病診斷書讓陳旭鋒取保候審,在醫院進行休養調理,然而他這個想法剛說出口,就被陳旭鋒拒絕了。

他拼命想要護住的弟弟,用倉皇失措的眼神看著他,淚水滾落自衣袖,他那張和他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因為失眠、困倦、痛苦而顯得蒼老無助。

陳旭鋒說:“哥,我後悔了。”

他神經質地喃喃自語,淚水沾濕了眼睫,他露出牙,笑得像是哭的樣子,抽噎說:“我想她……”

“我要在這裏,我想讓她再來見見我……”

陳淩峰為他的執迷不悟而感到發自內心的好笑,他失望地看著他,這個他幾乎是親手養大的孩子。他們自父母離世後就相依為命,他寵愛他,他把他當作此生最親近的親人,他為他解決所有事,哪怕他犯下一次次的錯。

而今,他為了一個女人,一個早就不愛他的女人痛哭流涕,為他犯下的錯而懺悔。甚至自殺,然後用這張無辜可憐的臉懇求他,說,哥哥我求你,讓她再來見我一面。

陳旭鋒是用圓珠筆捅進自己的手腕,當晚血就流了一地,他或許並不是真心想死,只是想借此機會表達自己的後悔。

獄警將他救下送入醫院,等到創口快要愈合結痂,他設想中能夠來見他一面的蘇衾,從沒來過。

而明天,將是他們自離開地下室為止,第二次見面。

陳淩峰問他:“你準備好了嗎?”

陳旭鋒眼神空茫茫,他好久才應他:“什麽?”

“明天開庭。”陳淩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冰冷,他似乎長長久久地嘆了口氣,這嘆息聲未曾被陳旭鋒察覺,也或許,他根本不在意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陳旭鋒眼睛陡然放光,他癡癡喃喃:“她會在吧?會在吧?”

陳淩峰從喉中發出低低的笑,他忍不住,實在情難自禁。他嚴厲地看著他,嘲意深深,卻在這一刻顯得灰心喪氣。

“當然,她會在的,”他咬著牙,一字一句說,“她和我說過什麽你知道嗎?”

“她要看著你親眼進監獄,陳旭鋒,你告訴,你現在還想著看到她嗎?”

陳淩峰破了音,他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眼眶滴血,憤怒與傷心在胸腔中滿懷,他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閉上眼,頹喪地自語。

“他們說你是瘋子,我無話可說,你確實是個瘋子……”

陳淩峰第一次在陳旭鋒面前袒露出自己的脆弱來,他兀自說了下去,“我是怎麽讓你成了這個樣子的?”

“旭鋒——你告訴哥……”

“哥該怎麽樣才能護住你?”

他眼中有淚水滾落,最終,他抑制不住內心深處彌漫的痛苦,嚎啕大哭。

這個有著英俊臉龐,被許多人稱為是最年輕有為的總裁,鼎達房產多年的掌權者,終於在他面前掀露了所有醜陋、難堪的內裏。

他赤條條地把所有可憐、不堪一擊展露給他。這個舉世他唯一的親人。

某一刻,他也無依無靠,只能放任自己在已經瘋掉、失去神志的陳旭鋒,他的弟弟面前嚎啕。

陳旭鋒呆呆地看著他,他想伸手碰碰他,但是玻璃隔絕了他們之間更親近的動作。

就算陳淩峰再有權有勢,他也沒有辦法回回與他見面時,都避開警察與玻璃門。

這位年輕,執迷不悟的青年,終是在兄長的大哭中,慢慢慢慢地恢復了神志,他低低聲喊他。

喚他“哥”。

他的聲音低沉,仿佛是裹在了很厚很硬的鎧甲下,他絕情地看著他的親人為他奔波勞碌,而他自顧自地沉溺於幻想中的世界,他渴望見到蘇衾,於是在現實裏,用這幅樣子面對著所有人。

最後的最後,他還是在陳淩峰的痛哭下妥協,他像個縮在龜殼下的烏龜,探出了一點點的身軀。

但也只是一點點而已。

陳淩峰淚水未擦去,他早就沒那麽體面,雖然衣著光鮮,可精神氣難看到極點。他那雙漆黑的眼裏是潮濕的水汽,他哽咽著,毫無形象地看著他。

他問他。

“你還愛她?”陳淩峰大聲質問他,聲音破碎得不像話,是被痛苦與疲憊割碎的,“為什麽你們一個個都死心塌地愛她,護著她?她有那麽好嗎?”

他憤怒於蔣崇盛等人對他在各個方面上的打擊,他無力還手,他因此受挫。

陳淩峰感到了痛苦,他因自己的無能為力,因陳旭鋒的愛意不渝而感到絕望。

陳旭鋒停下了摩挲玻璃的手,他望著虛空中的某一處,好久好久,才失神般笑出聲來。

他唱起歌來。沙啞的聲音,動人的情歌。

他小小聲地哼,笑容一點點變大——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過去他是學校有名的校草,唱歌動人,不知道靠著這副嗓子迷走了多少少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