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破此時正在面臨童年成長過程中的熟悉陣痛，遇到許多人曾經歷過的困境，那就是當朋友擁有其他朋友，自己該如何處理油然而生的落寞和孤獨。簡而言之，就是你心目中第一排位的朋友，並不把你看做第一排位，或者對方把你跟其他人並列第一，你該如何面對這種落差感？

常言道，三人行必有人落單，便是這個道理。在成年人看來，這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毫無意義，他們已經走過人生的多個階段，結識各種各樣的朋友，不再在乎所謂的“唯一性”。然而，在小孩子看來，這種“我把你當做頂頂好的朋友，你也要把我當做頂頂好的朋友”的態度則至關重要，甚至決定一段友誼是否能走下去。

雲破覺得他剛才的行為非常糟糕幼稚，無奈人生就是這樣，大道理誰都懂，輪到自己就變樣。他從書架上抽出《情緒管理》、《如何做個處事不驚的人》等書，妄圖在書籍中獲得答案，以平息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緒，但罪魁禍首卻不放過他。

楚弄影看到封面上的書名，吐槽道：“你可以別看這種奇怪名字的書嗎？怎麽看上去跟成功學一樣忽悠人？”

她覺得這種書具有自己的獨特毒性，它們似乎永遠被擺在書店的顯眼處，上面寫著虛浮誇大的名字，例如《如何用100天成為自律的人》、《致富之術：你和富人的最大差別是什麽？》等，看上去隨時要讓你交智商稅。

雲破應道：“哦。”

“……”楚弄影眨了眨眼，又道，“你今天不去看舊書嗎？”

舊書售賣已經開始，雲破現在卻在館區裏無頭蒼蠅般亂轉，讓她完全不懂他要幹嘛。

雲破：“嗯。”

楚弄影看著他冷淡的反應，不怒反笑：“你這是什麽態度？”

雲破這回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幹脆連單字都不說了，他直接繞到另一側書架去看，根本就不回話。

楚弄影：“……”

楚弄影的怒氣值瞬間滿槽，要是換個人擺出這副令人窒息的樣子，她一定沖上去跟對方暴躁開杠。然而，雲破似乎已經摸透她的套路，從開始就不給開戰的機會，只要他保持沉默，就算是天生杠精也找不到杠點。

雲破維持緘默不言，楚弄影也沒法把他的嘴撬開吵架，自然心裏頗為憋悶。她向來是通過嘴炮大獲全勝，然而雲破根本不給她擊敗他的條件，借此變相影響她的情緒，手段可謂歹毒。

“小小年紀如此陰險，倒讓我找到小說後期的感覺……”楚弄影口不擇言地感慨，她一時竟不知小龍傲天是不戰而退更討厭，還是花心油膩更討厭，瞬間撿回當年在小說後期閱讀垃圾劇情的暴躁感。

[哎呀，你也要理解世界核心，他自小就沒有擁有過什麽，當然會加倍重視現有的，偶爾就顯得不太理智。]藍精靈客觀公正地說道，它覺得兩人都各自有點問題，以平和的態度進行規勸。

楚弄影眉毛一揚，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自小就沒有擁有過什麽？你是說我算他的所有物嗎？你不覺得自己在物化女性？”

藍精靈一愣，沒想到炮火突然波及自身，它倉皇地解釋：[不是，我是說他以前沒有過朋友……]

“他以前沒有過朋友怎麽了？難道他頭一回交友，我就必須得讓他？誰投胎到世上不是頭一遭？”楚弄影剛才在雲破身上找不到杠點，現在面對藍精靈迅速開火，像是終於找到突破口。

藍精靈：怪不得世界核心不跟她搭話，我真是腦子有病，才跟氣頭上的杠精交流，這不是找罵嗎？

[你有本事去找世界核心擡杠，不要在我身上撒氣！]藍精靈不滿道，它覺得自己太難了，簡直是無妄之災。

“為什麽要我去找？你怎麽沒本事去找？因為他是你老板主世界的親兒子？”楚弄影冷酷地下結論，“怪不得你幫他說話。”

藍精靈：[……]太難了，真是太難了，我是一道數學題。

雲破顯然也沒心情逛圖書館，他難得地空手而歸，完全沒有往日離開時的歡樂。他現在的情緒有點混亂，一方面知道莫名其妙地耍脾氣不對，一方面又難以控制自己的心態，非常厭惡自身的糟糕狀況。他不太想現在跟楚弄影交流，總覺得會說出失態的話，然後遭到她的嘲笑。

他甚至都能猜到對方的調侃，無非是“幼稚的小孩子才會為這種事生氣”、“成年人的朋友不會具有排他性，本質上朋友是價值交換，當然一視同仁”等，目前的他並不想聽到這些話，所以幹脆不要張嘴。

楚弄影對著藍精靈一陣驟風急雨般的攻擊，頓時也消了幾分火氣，心裏平靜不少。她騎上自行車，看向自顧自走在前面的雲破，高聲搭話道：“你要自己走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