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雲破站起身來,他看著同伴們震驚、惶恐和茫然的面孔,覺得世界猶如光怪陸離的假象,沉默地離開屋裏。他突然不再期盼她歸來,或許適當的距離才是保護她的最佳方法,即使他的心臟疼得要爆炸,可她好歹還是安全的。

他的身邊充斥著對她帶有惡意的人,黎銀曼只是將矛盾攤開來講,可還有人在暗處不善地打量她。倘若他再將她拉回這樣的環境中,只會讓毫無防備的她受傷。

她必須要離開了,而且要跑得離他越遠越好。

雲破明明已經在心裏說服自己,可還是控制不住地湧出淚水,無法壓抑內心的酸楚。他感受到臉上溫熱的液體,沉默而冷靜地擦去最後的眼淚,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在這一刻,他從溫和的水化為冷硬的冰,決定割舍所有柔軟,放棄繼續落淚的權力。

他不能再躲在她身後,盡管她現在看上去比誰都要強,可又比誰都要危險。

學生會大廳內,黎銀曼、陳貝才和焚狼安靜地坐在屋裏,久久不見雲破歸來。焚狼一直處於眾人的爭執之外,他此時緩緩地看向黎銀曼,開口道:“你趁現在離開吧。”

黎銀曼詫異道:“什麽意思?”

焚狼沒有往日的張揚毛躁,他沉默片刻,平靜道:“你跟我們不是一類人,從頭到尾都無法互相理解。”

黎銀曼不敢置信地望著他,沒法相信此話出自平常跟不上節奏的焚狼。

焚狼:“我以前還不明白,但現在終於懂了。我們是獸人混血、臉帶疤的家夥、疑似墮神生物的學生、不知名偏遠小國的流浪商人,而你是費頓共和國統帥的女兒,我們從來都不是一類人。”

黎銀曼從頭到尾不是少數派,她跟他們都不一樣,沒感受過異樣的眼光,自然也不會有同樣的痛苦。

黎銀曼想要出言辯解,她想要列舉墮神陣營的危害,可面對焚狼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可以跟雲破據理力爭,卻無法和焚狼爭辯,原因是獸人曾經也被抵觸厭惡、另眼相看。焚狼從來不是講數據的人,他憑借直覺生活,讓她無處反駁。

黎銀曼失魂落魄地離開學生會大廳,她仰望著潔白的天啟之塔,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胸腔中仿佛徹底地失去什麽。她好像跟他們度過一段充滿愉快、與眾不同的時光,但這不足以讓她放棄自己的過往認知。她經受的教育已經決定她的選擇,她不可能由於楚弄影改變看法。

黎銀曼在心底堅定信念,卻仍悵然地伸出手來,回憶起雲破的話。

她真的在被什麽控制嗎?難道她接受的教育有錯嗎?

另一邊,楚弄影開始經歷一段平靜而忙碌的升級期,她和雲破仿佛達成無聲的默契,從容地避開對方出沒的地方。她偶爾以為他已經遺忘這份太過緊密的情感,但他卻仍有條不紊地做著過去的事,甚至沒有遺忘任何一個約定。

楚弄影回到宿舍時,她看到桌上的車鑰匙和蛋糕一愣,沒料到雲破會留下東西。藍精靈蹦蹦跳跳地來到桌邊,恍然大悟道:[今天是你生日啊!]

楚弄影過的是自己的生日,並不是小影的生日。她也忘記當時如何被小龍傲天套出來,總之他每年會頗具儀式感地準備一番,這是他缺席的第一年。他只將禮物和蛋糕留下,本人卻沒有露面。

楚弄影的心情極為復雜,她望著桌上的蛋糕,突然道:“現在倒讓我有種回到現實的感覺。”

藍精靈面露茫然:[什麽意思?]

楚弄影:“過著好像上班的日子?我也說不出來?”

她每天都在外面奔波奮鬥,回來就往床上一趟挺屍,沒有太豐富的娛樂手段,也不用儀式感的生活方式。如果沒有雲破的存在,她其實根本不在乎生日,成年人的生日好像並不值得慶祝,那都是小孩子們的特權。

她已經做了好久的成年人,只不過是恰巧來到此處,幸運地再次成為小孩罷了。她拾取一段逝去的時光,如今又變回本來的樣貌。

藍精靈好奇道:[上班的日子是好,還是不好呢?]

楚弄影:“不好不壞,平平淡淡。”

藍精靈大致了解人類的生活模式,但它作為永恒的旁觀者,並不知道身處其中的感覺,不禁問道:[那上班以外的日子呢?]

楚弄影:“也就那麽一回事兒。”

藍精靈沒趣道:[這麽一看人類也值不得羨慕,你們的生活跟我差不多。]

楚弄影聞言,她若有所思地看它一眼,肯定道:“好像確實是這樣。”

“你原來說過自己沒有同伴,一直飄蕩在主世界裏吧?實際上,人類跟你沒什麽兩樣,盡管每天都在接觸同類,但真正理解你的人屈指可數,或者可以直接說沒有。即使是你的家人朋友,也只能陪伴你一段時間,並不代表他們就理解你。”